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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像它也早就盼着出走,正巴不得把我带向那使它迷恋的野性世界。
那里有成群的野马……
我不知道。我只是信马由缰地任雪驹载着我奔腾。或许,它会凭着骏马的本能,把
我带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但我忽略了,或者我根本不知道,它也有它的追求。除了忠
实于自己的小主人之外,还迷恋着一匹黑色的小野马。而要找到野马群,就必须穿过野
兽出没的恶煞煞的丛莽。
夜在奔跑的马蹄下渐渐降临了……
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我当时的困境:渺无人烟,而且是绝对的渺无人烟!心中那种
惘然的失落越来越加重了,我开始勒住马重新审视这暮色苍茫的原始荒野。我本能地发
现再这样盲目地跑下去不成了,更何况连续的驰骋早已使人困马乏。我突然记起了阿爸
昔日说过的话:在陌生的旷野上切莫急赶夜路,盲目的行走往往会南辕北辙!
惶恐间,夜幕终于密封了整个丛莽……
黑,四野一片漆黑!再难分清东南西北了,更辨不清哪是沟壑哪是深坑。幸亏我和
阿爸放牧着马群也经历过一个个类似的夜晚,仓皇间我才得以渐渐稳住了神儿。不走了!
我带着雪驹准备原地过夜了。打着了火种儿,点燃了一堆篝火,准备等待着一个新的黎
明。好在丛莽中随手可拾到柴草,我希冀着熊熊的火焰能为自己壮胆。
就不该,我已经支撑不住渐渐睡着了……
实在太累了,竟任疲劳挤走了不安。夜,越来越浓,就连雪驹也垂下脖子似在打吨。
篝火暖融融的,舒服极了,我竟也跟着雪驹越睡越熟。忘记了惶恐,忘记了孤单,恍恍
惚惚地进入了美好的梦境。
我又瞧见乃登喇嘛爷了……
小老头儿又在乐呢!松松垮垮披着一领袈裟,串来串去,指指画画,又在围着我念
念有词:秃葫芦瓢,秃葫芦瓢,剃光了脑袋离开了庙;东边儿寻,西边儿找,我看你再
往哪里跑?
啊!不对!是珊丹……
小模小样又在埋怨着我:傻瓜!人家才不要你,长大了还得给你娶个媳妇呢!
啊!都不对……
恍然间,全都隐去了!看不见喇嘛爷瘦小枯干的身影,看不见珊丹含嗔带怨的小样。
一切似突然隐没在黑暗之中。
只听得乃登喇嘛在痛苦地咳嗽着。
只听得珊丹在喊:阿妈!我要阿妈!
还有其他人凄惨地叫……
应该说,我并不知道出走后草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隐约闪现在我的
梦境之中?至今就连我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
当时,我却只顾了在梦魇中挣扎着……
蓦地,似听到还有什么可怕的声音在响起。忽远忽近,令人毛骨悚然。几乎与此同
时,我还感到有什么正在抵我。格外急切,格外不安,还夹杂着咴咴的嘶鸣。我吓出一
身冷汗,猛地被惊醒了。再睁开眼睛一看,是雪驹弹动着蹄子正在抵我。还继续嘶叫着,
意在引我注意四野那反常的动静。
夜,还是那么黑,还是那么浓……
但那可怕的声音却又刺透夜幕响起来了。凄凉、乖戾,还隐含着凶残贪婪。我突然
意识到了,是狼!而且不仅仅是一条!这或许就是狼王的长嚎,正呼唤调集着狼群步步
向我和雪驹逼近。
顷刻间,我几乎吓呆了……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里,狼灾是草原上最大的隐患。和干旱——黑灾,暴风雪——
白灾,并称为牧人的三大灾害。当时为数之多、肆虐之狂,常常是令人谈“狼”色变的。
它不但对驯顺的羊群肆无忌惮,就连对牛群、马群。驼群也敢突然发起攻击。尤其对驴
子更是欺其软弱,竟能突然跃上驴背,咬紧驴脖,撵它奔回狼窝任狼群吞噬。更令人可
怕的是,对于饥饿的狼群来说,孤独行走的人也很可能成为它们的猎物。围追堵截,撕
裂后分而食之。连点骨头渣都不剩,只留下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那时,草原上的孩子从小就了解狼……
一般来说,一群狼里以一条凶残狡诈的母狼为狼王,两三只得宠的公狼做先锋。草
原上的狼大多个别行动,而山野里的狼则群出群没。凶残虽然是它们最大的特点,但人
类吃亏却往往吃亏在忽视它们的狡诈上。时而鬼鬼祟祟,时而明目张胆。伪装极好,群
体意识极强。常常在狼王调遣之下,稳扎稳打,神出鬼没,出其不意地突然扑向猎物。
这远山自古以来人迹罕至,狼群的出没或许就是重要原因之一。
而现在我却被重重围困了……
我怕!我吓得要死!偷看四野,只见得暗夜中闪着点点绿光。天哪!那是一条条野
狼窥视的眼睛。似破碎撒散的鬼火一般,足令人恐惧得喘不过气来。但作为一个牧人的
后代,我早听说过一些防狼的常识。我明白,或许就是身旁这堆篝火暂时救了我。狼怕
火光,使狼群不敢轻易向前。而且或许这就是惟一懂得的一点方法。我慌慌张张赶忙拾
柴,我战战兢兢尽快加火。旺!旺!我要篝火越来越旺!火光冲天,但愿火神能庇护我
和雪驹!
然而,黎明到来将会怎样呢?
我也明白,灿烂的阳光将会使任何篝火暗然失色,而巴会失去那种在黑暗中的神秘
力量。茫茫的荒野会变得一览无余,形影孤单的人和马匹也会显得更加易于攻击。更何
况,山野上的狼并不像草原上的狼那样,一到白天就会有所收敛。而且反会变本加厉,
张牙舞爪显得更加疯狂。凭借原始丛莽蒸腾起来的气息,开始向人或马展开扑杀!
远天,第一抹曙光还是闪现了……
四野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似乎是再望不见那恶草中的点点绿光了。但仔细一看,
却只见丛莽中处处闪现出恶狼的身影。这要比身处黑暗之中还可怕,天哪!黎明开始向
我展示自己和雪驹的绝望处境。一方面是蠢蠢欲动,一方面是发发可危。千钧一发,我
和雪驹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
我,我绝望地失声痛哭了……
顾不得懊悔,顾不得反省,只顾得抖瑟着抱紧雪驹的脖子了。似一种本能的退缩,
似一种下意识的求助。没有人,莽莽苍苍的原始荒野上绝对没有一个人!孤立无援,此
时也只有依偎着雪驹暂时躲避恐惧了。
又是一声骏马仰天激烈的长嘶……
事后我曾计算过,从深夜到黎明,雪驹曾有过这样三次的仰天长啸。第一次,夜浓
如墨,那长嘶声震四方,久久回荡不已,引得夜鸟处处惊啼。然后便是久久地沉默。似
屏息倾听,又似凝神等待,那神情显得格外神秘。第二次,东方破晓,那嘶鸣传得更远,
声浪久久不息,竟引得群山发出阵阵回音。然后便是引颈远眺。耳尖不时抖动着,双目
却一眨不眨,晨光中似本身就化作了一个谜。而这是第三次!雪驹!雪驹!你这是在干
什么?
我悲怆地搂紧了自己的骏马……
应该说,这绝对是一个忠贞的无言伙伴!从深夜直到黎明,它始终寸步不离地守护
着我。目光灼灼,紧紧把我挡在它和篝火之间。警惕地注视着丛莽中的每一个动静,一
直昂首和隐没的狼群对峙着。迎风站立,似铁打铜铸般岿然不动。按说,雪驹凭着它生
风的四蹄,它是完全可以甩掉狼群逃离险境的。但没有。雪驹的眼睛里似乎只有我,而
惟独忘掉了它自己!
雪驹!雪驹!忠诚的雪驹……
正当我尚搞不清它为什么要第三次长嘶的时刻,却猛听得又是一声狼王凄厉的长嚎。
乖戾而又强劲,似宣示着最后的决定。曙光初现,陡然间便见得一条条恶狼跃出了恶煞
煞的丛莽。颈毛飞奓着,白牙龇显着,利爪舞动着,凶相毕露着,终于开始围攻扑杀了!
狼王领头,众恶狼窥视而进,那景象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危在旦夕!我在绝望中瘫倒了……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就在狼群逼近那一瞬间,雪驹也似乎不再等待了!引颈又是
三声悲壮的长嘶,陡然便奋不顾身铤而反击了。扬鬃舞尾,铁蹄首先对准那扑来的狼王!
弹踢!冲击!左堵右挡……
但狼王却显得更为狡诈!一方面总是闪、展、腾、挪,总想把雪驹引向远方。另一
方面却在用恶嚎调动狼群,意在集中对我扑杀。
绝境!绝境!毫无退路的绝境!
我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然后再群起对付雪驹!
使它也难逃厄运!
死也在一起!
我呼唤了!
雪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