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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谁?
“引开了!”多么熟悉的声音,“都给大伙儿引开了!”
“珊丹?”我太感意外了。
“好孩子!”姨妈的声音,“没出事吧?阿妈懂事的好孩子!”
“没有!”珊丹在说,“我骑一匹白马在前头,好些大叔在为我断后呢!这不,我
刚跳下了马背,又有人跨上去了接着跑!”
“啊!”我恍然大悟了。
“啊什么?”谁料竟引起了珊丹的不满,“谁像你那样没情没义,没心没肝呢!”
“我有、有!”我忙分辩。
“别闹了!”姨妈忙制止,“珊丹!快送小哥哥走!”
“谁要他这小哥哥!”珊丹说。
“那你要我怎么呢?”我忙问。
“闭上眼!”她说。
“闭就闭!”我答。
“傻瓜!”随之,我便感觉到她那小嘴唇贴近了我的耳朵,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地对
我说,“我等着你……”
“等我?”我的心激荡着,只盼她再说下去。
“走吧!”但姨妈终于说话了。
“走吧!”她也只好说。
夜,恋恋难舍的夜……
我走了,终于跨在一匹老马背上向夜幕深处走去。马蹄是索布妲姨妈用破毡片包裹
过的,悄然无声,载着我奔向那莽莽苍苍的远山。四野依旧是黑如泼墨,但我却一点也
不害怕了。只要有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等着我,我走得再远也不会感到孤单。
啊!多么清纯美好的少年情谊!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我带走了它!
向着峡谷驰去!
呼唤雪驹……
第八章
歌者说,你掀开了人生最关键的一页!
我回答,但我当时却似乎只看到了满纸尽写的是雪驹!雪驹!雪驹!
歌者说,人和骏马……
我回答,是的!一种局外人绝难理解的亲密关系。英国的李约瑟博士说,自从中国
人发明了马镫,人和骏马就融为一体了。不但曾改变过中世纪的历史,而且还流传下来
许多人和骏马动人的传说。
歌者说,你和雪驹就是一例……
我回答,情同此理。为此,当我一离开珊丹和索布妲姨妈,在黑沉沉的暗夜里我便
只剩下一个愿望了:尽快地和雪驹融为一体。那种渴切的心情是很难一言而尽的,直到
多少年后我才选中了一句话: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歌者说,悠悠草原情……
我回答,更何况,我和雪驹是几乎同时失掉了母亲,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对我
来说,它已不仅仅是匹骏马,而是家庭中必不可少的一员。没有它,我的梦想就失掉了
腿。没有它,我的未来将变得永远遥远。自打我投身于暗夜这一刻,我的心灵就一直发
出这样的呼唤:我的马啊!我的马……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莽莽苍苍的荒野,黑沉沉的夜……
我跨着无声的骏马急驰着,奔向那暗夜中的远山,奔向那黑暗中的峡谷!马蹄是包
着破毡片,而我那发自心灵的呼唤却是无遮无掩的:
雪驹!雪驹!你在哪里?
是的!一天不见还像三年呢!我和雪驹已经整整分别一个多月了,我这心灵的呼唤
它还能听到吗?
我不由得感到有些慌乱……
但胯下这匹骏马既然是索布妲姨妈为我选中的,当然应该是熟悉山路的。果然,片
刻工夫便穿过了黑沉沉的草原,迎来了那黑沉沉的峡谷。绝无退路,蓦地便嗅到了一股
恶煞煞的荒蛮气息,我知道我已经在黑暗中冲进了那险要的山口。峰峦叠峰,峭壁森严,
四周黑压压的,更显得伸手难辨五指了。
我有些惘然,下意识地调转了马头……
山下更黑更暗,只听得峡谷外又是一片嘈杂。很显然,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出走,索
布妲姨妈真是煞费了苦心。派出了几匹烈马幽灵般地奔腾着,顿使得山脚下的亲丁们陷
入了盲目的追逐之中。峡谷的封锁被打乱了,使我才得以安全脱险。我感谢姨妈,我思
念珊丹,我也因此不由得埋怨起雪驹来。
莫非你就无动于衷吗?
还是听不到雪驹的一丝声息,我失望地在想了:马,毕竟只不过是一匹马。当人们
为着解救它的小主人出生人死时,它却久久不见踪影。难道它已被那恶煞煞的原始荒野
气息融化了吗?忘却了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要知道,分开已经一个多月了。
顿时,我在暗夜里更感到惶恐不安了……
但又好像不是。雪驹如果真被原始丛莽深深吸引去了,那峡谷外将不会总是守候着
小玛力嘎和他的爪牙。几乎每个人都可证明,一个多月来雪驹始终在峡谷外昂首转望着。
似玉雕,似银铸。虽不乏警觉,但却痴心不改。有一天,风狂雨骤,雷电交加,就连小
玛力嘎等都惟恐躲之不及,它却驾着风,冒着雨,追逐着霹雷闪电,又突然闪现在自家
那空荡荡的破烂蒙古包前。不住地长嘶,不住地哀鸣,似在向苍天发出声声质问:在哪
里?在哪里?我的小主人在哪里?
风雨掩不住,雷电闪不住!
如咽,如诉,长嘶不已!
暴雨倾盆,电光闪烁!
它却痴痴一动不动!
仿佛凝固了!
而现在……
大山深处,夜色更浓更黑。环顾四周,全是黑压压的悬崖峭壁。这对于一个从小生
活在坦荡大草原上的男孩子来说,更难承受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没有风,没有雨,更
没有闪电雷鸣,但这种近于原始的死寂无声,却更使人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恐惧。我终
于哭声哭气地又开始喊叫了:
“雪驹!雪驹!我的雪驹……”
我这一喊叫不要紧,胯下那马匹也显然惶恐不安了。它也是大草原上驰骋惯了的,
显然对这夜幕笼罩下的沟沟坎坎充满了疑惧。渐渐地竟再也不肯前进,似乎再要一迈蹄
腿就会栽下万丈深渊去。霎时间,夜仿佛黑得更可怕了。浓如墨漆,好像处处都隐伏着
深不可测的危机。在峡谷内走了有多远?我不知道。反正从这一刻起,我再不敢轻易策
马走动了。
静止!自我画地为牢……
最终,我连跨在马背上也觉得不稳妥了,还是脚踏大地心里踏实。但谁料我刚刚翻
身下得马背,那马匹竟突然拽脱我手中的缰绳,仓皇失措地便向峡谷外跑去。老马识途,
竟抛下我留在黑暗中不管不顾了。这一下,我连个动物伙伴也没有了,深夜中恶煞煞的
原始丛莽中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开始摸索着。瞎子一般,只好
在黑暗中哭了。雪驹!我对雪驹几乎失望透了,它怎么竟丝毫听不到小主人发出的信息?
孤立无援,进退两难……
但绝不仅此而已,死一般的寂静本来已够令人提心吊胆了,蓦地却又听到几只夜鸟
儿的惊飞声。
啊!不对……
但尚未等我喊出声来,我已经被猛地扑倒在恶草丛中了。是人?是兽?魂飞魄散难
以判定。黑沉沉的暗夜,恶煞煞的丛莽,惊惧间我似乎只有听天由命了。
孩子!我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下意识,我只懂得哭。
背后似一只大手?
啊!是人……
“啊哈!”随之便响起个猴里猴气的声音,“奸细!肯定是个奸细!”
“别胡说!”还有个壮汉的声音。
“我不是!我不是!”只要是人我就不怕,我挣扎着大喊了,“我不是奸细!”
“别瞎嚷!”大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对!对!”那猴里猴气的声音又响起了,“大声嚷嚷,就是给山口外通风报信!”
“你还嚷呢!”我不服。
“我是捏着嗓子!”他还是有理。
“还不快走!”那壮汉话音未落,我只觉得悠一下便被扛上了肩头。
“老实点!”猴气的声音也在威胁我。
“我……”我不再反抗了。
是的!只要是人我就不怕,反而倒有一种从困境中得到解脱的感觉:人!总算在这
黑沉沉的原始丛莽中又遇到了人!
莫非我巧遇了山野中的好汉?
夜,依然浓如泼墨,我绝对分辨不清他们的身影。只觉得那壮汉实在强悍有力,竟
使得我在他的肩头动弹不得。而那猴里猴气的声音也在始终跟踪着我,仿佛随时在防范
我的脱逃。天哪!我还怎么逃?两眼漆黑,就连挪步也怕出了危险。而他们似乎却长着
夜行眼,在黑暗中竟然出没自如。
他们要把我带到哪儿?
不知道。凭感觉我发现并没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