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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戏弄我那前一刻,他一会儿往东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西派出十个小喇嘛,一
会儿往北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南派出十个小喇嘛。而且都头低垂,紧裹袈裟,双
掌合什,难见庐山真面目。只搞得大玛力嘎老谋却难以深算,一会儿派人跟踪于东,一
会儿跟踪于西,一会儿北,一会儿南。疲于奔命!一时间人手尽皆抽空,自己也累得难
以喘息。王府似一座空城,我才侥幸得以逃脱。
我紧跟着索布妲姨妈……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才更进一步地发现了她在牧人中间的威信竟然这么高。虽说她
只是一个奴隶,大伙儿却那么乐意听她的指派。离巍峨的王府越远,似乎她就越说了算。
你瞧!我就是她打发一个王府的铁匠送到芒凯老阿奶蒙古包的。让我等着,她安排好了
就来。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了怕。不用别人多说,那紧张的气氛早使我感到了一种沉重
的压力。家庙那世外桃源早没有了,我又意识到自己有一匹通“匪”的马!阿爸早已被
日本人抓走了,而我自己也正在大小玛力嘎围捕之中!
夜,渐渐降临了……
在芒凯老阿奶的祈祷声中,索布妲姨妈终于来了,还带着珊丹。芒凯老阿奶说:阿
弥陀佛!总算把你盼来了。我可不敢对他说,生怕他一听就猴似的蹦出去……珊丹一听
就来劲儿了,拍着手叫道:猴!猴!穿小姑娘袍子的猴……姨妈似有什么急事,竟顾不
上像往日那么对我爱抚,忙制止了女儿的笑闹,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我。
我预感到:准有什么大事……
“敖特纳森!”她说,“你忘了吗?姨妈那天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放马的呀!”我竟一时糊涂。
“还有呢?”她还在启发。
“蒙古人!”我仍很恍惚。
“更重要的呢?”她看了一眼珊丹问。
“啊!”我恍然大悟了,连着喊道,“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好孩子!”这回她把我揽进怀里了。
随之,她便向我娓娓道来。由雪驹在峡谷的出现,大小玛力嘎的争功邀赏,猪冢队
长的亲临看个究竟,直至讲到雪驹被定为日本天皇祝寿的寿礼……天哪!原来当我在庙
堂里虚无缥缈的时候,我的雪驹早把茫茫草原搅了个天翻地覆……原来我被喇嘛爷撵了
出来,完全是因为大玛力嘎似有觉察……原来到处搜查我还是为了抓住马,我和雪驹的
命运依然紧紧相连在一起……
雪驹!雪驹!我的雪驹!
“不成!不成!”我喊了,“日本人抓走了我阿爸,还不把咱们王爷放在眼里,这
又想霸占咱们草原上的神马,他们才是真正的最大最大的‘大响马’!”
“咱们不能没出息!”珊丹也在嚷嚷。
“说得好!”姨妈一下子搂紧了我俩,“做个中国人,是得有出息!小日本打咱们
的国家,糟践咱们的草原,还逼着咱们去给大仇人磕头求饶去拜寿。是不能让家乡跟着
丢这份人,让外头的人都捅咱们温都尔草原的脊梁骨!”
“我这就去找雪驹!”我急不可待了。
“是该这样!”姨妈说,“牧人们都在瞧着呢!生怕雪驹也成为一条献媚取宠的癞
皮狗,只盼能保住它将来狠狠打日本!”
“放心!”我马上跳了起来。
“等等!”姨妈又紧紧拉住了我。
蒙古包里,灯盏里的灯苗幽幽跃荡着。索布妲姨妈又向我娓娓讲述起来,不知不觉
地又把我引向了那神秘的远山。似缓缓揭起一块蒙纱,竟使我恍然望到了丛莽深处那些
神出鬼没的好汉。尤其当他提到塔拉巴特尔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觉得似有一条闪电划
过,眼前陡然又闪现了那张刚毅无比的刀疤脸……恍恍惚惚间,我竟渐渐觉得那恶煞煞
的原始丛莽不再神秘了,而是升腾起一片神圣的气息。蓦地,我凝视着索布妲姨妈的眼
睛若有所悟了:她肯定和这些抗日好汉是一伙儿的,只不过他们在深山、她在草原罢了!
同样地出生人死,同样地神出鬼没!
我明白这其间的良苦用心……
“敖特纳森!”倒是珊丹替我先说上了,“对!对!找到雪驹就去投塔拉巴特尔!”
“佛爷会保佑你!”老阿奶也说。
“好是好……”我回答。
“那怎么啦?”姨妈似看出了什么。
“姨妈!”我说,“雪驹是万万也不能给小日本的!塔拉巴特尔我也亲眼瞧见过,
那名儿可真没白叫:英雄!草原英雄!”
“这就对了!”姨妈肯定地说。
“可,可,”我竟出乎意料地提出,“能不能给我和雪驹先换个地儿呢?”
“为什么?”大伙儿不解了。
“你想呀!”我却很认真,“草原上最讲究忠诚,我一投奔塔拉巴特尔可就不能再
变心了!”
“是这样!”姨妈再次肯定。
“可我,”可我肯定令大家失望了,“可我还准备跨着雪驹给王爷争第一呢!换回
来阿爸,换回个自由身子!还有,还有,最重要的还是换回……”
我慎重地瞅了珊丹一眼!
“唉!”姨妈叹息了,“绕来绕去,绕了个大圈子又绕回来了。”
“阿弥陀佛……”老阿奶也在念佛了。
“没绕!”我却坚持说,“姨妈!重给我挑一个地儿,让我和雪驹先藏起来,等到
秋天的那达慕盛会……”
“傻瓜!”珊丹当即打断了我。
“傻?”我却不服气,“你瞧瞧人家摔跤手布音吉勒格,给王爷争了第一什么没有?
酥油、炒米、奶酪、崭新的蒙古包,还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媳妇呢!”
“现如今王爷还能顾上这个吗?”姨妈问。
“可怜的王爷……”老阿奶双掌合什了。
“傻瓜!”珊丹开始急了,“还在做梦娶媳妇呢,人家可正在抓你!大玛力嘎在抓,
小玛力嘎在抓,日本鬼子更在抓!抓住了雪驹送日本,抓住了你呢?”
“哦!”我又感到了形势的险恶。
“那就这么办!”姨妈似乎也觉得不能拖了,“你就穿峡谷,进远山,见了塔拉巴
特尔就说你只是来躲躲的!”
“他们要信不过我呢?”我问。
“你就对他们说,”姨妈凝视着我的眼睛答,“我是中国人!”
“姨妈……”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多年之后,有些回忆录中曾说,我这次出走纯属“奴隶的觉醒”,我认为这并不确
切。有人甚至称之为“十二三岁就参加了革命”,那就更有点言过其实了。事实上当时
我对王爷尚存有某些幻想,只是走投无路被逼向这一步的。但如果要有人说这是“奴
性”,我也认为这是对草原缺乏的理解。王公世袭制度沿袭了几百年,其间绝不乏对内
对外的纷争。为了保持一个部落的生存,王公的名分有时便成了某种象征。一支一脉、
一系一部,往往得靠这种名分来凝聚。有时对王爷的推崇,在更深意义上只能说是对故
土草原的忠诚。内涵极为复杂,绝不仅仅是个觉醒不觉醒的问题。我当时就是这样,是
依依不舍地奔向那远山峡谷的。
夜,更深更浓了……
芒凯老阿奶开始为我的平安又在念佛了,索布妲姨妈亲自送我来到黑沉沉的旷野深
处,只有珊丹在破烂的蒙古包里一动未动,似给我留下了一种难言的遗憾。还是好朋友
呢!连点那个那个意思也没有!
夜如泼墨,伸手不见五指……
我渐渐顾不上埋怨珊丹了,心情陡然间紧张了起来。须知,那峡谷附近密布着小玛
力嘎的爪牙,为了雪驹他们就在那里扎下了。而索布妲姨妈也似乎知道这一点,走着走
着就带我又停下了。隐藏在附近的草丛中,开始了紧张的等待。
远处,有几只怪鸟在啼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猛听得远方的黑暗中一片骚动。似听得有谁正在惊呼:跑了!
别让它跑了!随之,蹄声乍起,众马嘶鸣,夜的死寂霎时被撕了个粉碎。出了什么事情?
我正惊慌得要问姨妈,就听见那呐喊声越来越近:白马!白马!刚刚冲过去了……
雪驹!雪驹!难道是我的雪驹?
或许是它“遥感”到我的出现?或许是它远远就闻到了我的气息?我再藏不住了,
猛地就想扑出!但就在这时,我只觉得眼前似有个黑影一闪,有人就翻滚到我和姨妈身
旁了。我一怔,差点失声惊叫出来。
是谁?是谁?
“引开了!”多么熟悉的声音,“都给大伙儿引开了!”
“珊丹?”我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