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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勒真的一见费尔法克斯太太,就喊她去沙发跟前,很快就在她的膝头摆满盒子里倒出来的瓷的、象牙的、蜡的玩意儿。 同时不住嘴地用那口憋脚英文解释这解释那,高兴得无以复加。“现在我已演完了好主人的角色,”
罗切斯特先生接着说,“让我的客人们互相取乐,我应该有权自己乐一乐了。爱小姐,再把你椅子挪近点儿,你坐得太远啦。 坐在这把舒舒服服的椅子里,要是不换姿势就看不到你,我可不想换姿势。”
尽管我宁愿待在阴影里,可还是照着办了。 可是罗切斯特先生就这么直来直去地下命令,仿佛立即服从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已说过,是在饭厅里。为晚饭点起的枝形吊灯,给屋子遍洒了一份节日般的光明。 炉火通红透亮,紫色的帷幔悬挂在高高的窗户和更高的拱门上,华富宽大。 除了阿黛勒压低的嗓门(她不敢大声讲)
,一切都宁静无声。 填补她停顿空档的,是冬日敲窗的冷雨。罗切斯特先生坐在他锦缎面子的椅子里,与我以前看见的模样一样。 没那么冷峻——更不那么阴沉了。 他的唇上挂着一丝笑容,眼睛炯炯有神。 是否喝了酒,无法肯定,不过据我看很可能。 他,一句话,正处在晚餐后的兴头上,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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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和蔼,更可亲,同时也更放纵自己。 不似上午那般冷漠呆板,不过依然十分严厉。 大脑袋枕在隆起的椅子后背上,任火花照亮他那花岗石刻般的面孔,照进他那乌黑的大眼睛。他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而且可以说很漂亮——有时那眸子深处也会有某些变化,那如果不是柔情的话,至少也让人联想到这种感情。他看着炉火足足有两分钟,而我在这段时间里也一直在看着他。 突然,他回过头,抓住我注视他面容的目光。“你在仔细看我,爱小姐,”他道,“你觉得我漂亮么?”
如果仔细想过的话,我会照惯例给他一个模棱两可但彬彬有礼的回答,可当时不知怎么回事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漂亮,先生。”
“啊!我敢说!你这人很特别。”他道,“你的神情像个小修女,文雅安静,严肃单纯,手总是放在前面坐,眼睛总是看地(除开,顺便说一句,刚才那刻尖利地盯着我的脸的时候)。有人问你问题,或讲一句你不得不回答的话,你就冒一句直率的回答,不算生硬,但至少也够得上直言不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我太直率了,请原谅。 刚才我该说,关于相貌的问题不容易即刻回答,每个人都各有所好,说美并不重要,或其他诸如此类的话。”
“你才不该这么回答呐。 美并不重要,千真万确!
就这样假装想减轻刚才的伤害,抚慰我平静下来,可你又狡猾地在我耳朵下面刺了一小刀,说下去,从我身上还能挑出些什么毛病,请问?我想我的四肢、五官,总跟人家长得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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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切斯特先生,请允许我取消我的头一个回答,我真没想要在话中带刺,完全是无心所造成的。”
“是这样,我想是的,你必须对此付出代价。 挑我的毛病吧。 我的额头不讨你喜欢么?”
他撩起横梳的乌黑卷发,露出很大的一块智力器官,然而在该有着仁慈柔和的地方却找不到这种迹象。“怎么样,小姐,我是不是个傻瓜?”
“当然不是,先生。 不过,你可能会认为我粗鲁无礼,如果我反过来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个慈善家?”
“又来了!
又刺我一刀,还假装安慰我,而且就因为我说了句不喜欢和孩子、老妇人待在一块儿。(得小点儿声!)不,年轻的小姐,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但还有良心。“他指着那据说是表示良心的突出的地方,幸好那地方够引人注目的,确实使他脑袋上半部有着明显的宽度。”再说,我曾经有过一颗充满原始柔情的心,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同情心太多啦。对那些羽毛未丰,无人养育,运气不佳的人尤为偏爱。 可惜从那时起,命运就一直打击我,甚至用它的指关节搓弄我。 我现在自认为足够冷酷和坚韧,就和印度橡皮球一样。 幸好还穿得透,还有一两道缝,中间那块地方还有点儿感情。 也许,那能使我仍有希望吧?“
“你想希望什么,先生?”
“希望最后能从印度皮球重新变回到血肉之躯啊。”
“他一定喝多了酒。”我琢磨。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种古怪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转变。“看来你很疑惑,爱小姐。 虽说你不漂亮,就跟我不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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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可疑惑的神气对来说还你满合适。再说,也满方便,使你那双搜寻的眼睛不再盯着我的相貌,而忙着去看地毯上的绒花。那就接着疑惑吧,年轻的小姐,今晚上我喜欢人多,也喜欢话多。“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胳膊撑在大理石炉台上。这种姿态使他的身材就和面孔一样暴露无遗。 他的胸膛异常宽阔,几乎与四肢的长度不相称。 我肯定多数人会觉得他长得丑,但他举止间却有这么多不自觉的高傲,动作这么从容不迫,对自己的外表毫不在意,而且那么自信地依仗自己内在或外来的特性的力量,来弥补自身魅力的欠缺。 结果使你看着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染上了那种不在乎,甚至片面地盲目地服从他的自信。“今晚我喜欢人多,也喜欢话多,”他又说了一遍,“所以才让人叫你来。 炉火和吊灯陪我还不够,派洛特也不行,它们都不会说话。 阿黛勒强上几分,但还是远远不够资格。 费尔法克斯太太也一样。 而你,我相信,只要你乐意,就能合我意。第一天晚上请你下楼来的时候,你就让我迷惑不解。从那天起我几乎把你给忘了,其他的事把你从我的脑子里挤掉了。不过今晚我拿定主意要自在自在,忘掉那些缠人的事情,想想开心的事。 现在我很高兴引你讲话——以便更多地了解你——所以讲话吧。”
我没讲话,却笑了,笑得既不得意也不柔顺。“说呀。”他催道。“讲什么,先生?”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任何话题,怎么说,都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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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着一声不吭。“如果他指望我为讲话而讲话,为卖弄自己而讲话,他就会发现自己找错了人。”暗自思索。“你哑了,爱小姐。”
我还是一声不吭。 他把头朝我微微一低,匆匆一瞥,仿佛想从我的眼睛里探究一切。“倔强?”他道,“还是生气了。 啊了。 我刚才提要求的方式太荒唐,简直蛮横。 爱小姐,我请你原谅。 事实上,就一次说清吧。 我不想把你当用人对待,就是说(纠正自己)
,我要求这种特权只是觉得年纪比你大了二十岁,阅历又比你早了一百年而已。 这合法了吧,我坚持这点,阿黛勒就这么说的。 正是因为这种特权,也只因这种特权,我的心思老琢磨着一件事,都弄伤了——跟生锈的钉子一样,正在烂掉。“
他屈尊地作了解释,几乎算得上是解释。 对他的屈尊俯就,我并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愿显得如此。“我愿意让您开心,如果我办得到的话,先生,我很乐意。可我不知从何说起,我怎么知道您对什么有兴趣?
问我吧,我愿尽力回答您。“
“那么,第一件。你赞不赞同意我有权有时稍微专横无礼,甚至有时苛求呢?就以我刚才说过的为理由。 也就是说,我的年龄可以足够做你的父亲,而且我跟许多国家的许多人打过交道,具有广泛阅历。 再说还漂泊了半个地球,而你只待在一所房子里,跟一种人平平静静地生活。”
“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先生。”
“这可不算回答,或者说这话让人恼火,因为你总是躲躲闪闪。 把话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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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不同意您有权命令我,就凭您比我年纪大,或凭您比我见的世面多。 能否有特权得看您是如何远用自己的时间和阅历的。”
“哼!
答得倒满快,可我不承认这点。 因为这对我的情况根本不适用,因为这两大长处我利用得都不好,而且可以说很糟糕。 那就撇开这个特权问题不说,你还是得同意偶尔接受我的命令,并不为这种命令的腔调生气或伤心——好吗?“
我笑了,暗自思忖罗切斯特先生真奇怪——他好像忘了,一年付我三十镑就是为的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