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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力此刻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依靠自己固有的感觉去摸索。然而即便如此,
有时人还是不免会犯这样那样的一些错误。这个道理是我很久以后才悟出的。
那天晚上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膝盖,最后是她拉着我,我们顺
着墙根儿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楼。到了门口我试探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朋友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不会回来,看来这回他没有骗我。找钥匙又费了很多周折,
后来总算找到钥匙把门打开,进到屋里,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我带她到我的房间。当她看到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画笔、锡管还有涂得乱七八
糟的画布和揉成一团的废纸的时候,她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对我说:“原来你是
个画画的。”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过身便到卫生间
去冲凉,我没兴趣跟她谈这个话题。接着等我冲完凉出来以后,她也进了卫生间,
磨蹭了老半天才冲完凉出来,然后我们便上了床。
她是我所遇到过的女孩当中少有的那种沉默的人,因为我自己也属于那种沉默
寡言者之列,所以有时我觉得沉默其实是一种美德。而大多数女孩都太爱表白自己,
相形之下,对她我心里反而有一种难得的好感。我不问,她便不说话,这使我感到
与她相处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窘迫,因此从一开始我的心情便很放松。从仅有的几
句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芹,来南方已经有三年了。我没打算对她的身世再
进行挖掘,也不想告诉她我自己的故事。在我的意识深处,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其
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一种机缘,
我们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相遇,但过会儿大家就该各奔东西,一同去为怎么活下
去而绞尽脑汁盘算了,所以很多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她很“敬业”,完事之后,我没怎么犹豫便给了她三百块钱,我觉得这很值得。
我把衣服扔给她,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可以走了,因为我不习惯整晚有人睡在自己旁
边,那样做让我很不自在。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起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声音嘶哑地对我
说:“我能留下来吗?”也许是怕我不答应,所以又跟着说,“天一亮,我就走。”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即
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所动摇的。假如这会儿我还是执意不肯的话,倒显得
我这个人太不近情理了。我暗暗在心里骂着自己,对她我反而不好说别的。我猜想
她是累了,所以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天中午太阳已经照到房子另半边的时候,我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一看,
小芹已经走了,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各就各位,真让人不
敢相信这会是我的房间。
我穿上拖鞋,在地板上走了几个来回,对新环境暂时还不太适应。画笔和颜料
都摆在桌上(取起来真麻烦),绷着画布的木框靠墙放着,好像她临走之前还在我
那幅自画像前仔细端详过。地上的烟头和空酒瓶也不知被她收拾到哪儿去了,满屋
狼藉一下子变成了焕然一新。我原以来会丢什么东西,看了看发现并没少什么。
整个白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下午
的时候,我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于是我拿起画笔开始继续画那幅自画像。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画得特别顺手,可以说这是这段时期以来自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没有多余的笔触,没有过多的涂改,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完成之后又让人心满
意足,不忍再做任何改动。
晚上我准时到酒吧去上班。这是我到南方以后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相形之下,
画画似乎倒成了我的副业。我站在吧台后面给客人一面调酒,一面朝门口看,整个
人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我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心里希望小芹能
够再次出现,所以对手头正在做的事便多少有些草率。这天晚上小芹没有来,我在
失望之余,突然觉得自己还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按说这种感觉是不应该有的,可事
情偏偏就是这样,让人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调出的酒不是太浓就是太淡,结
果弄得好几个客人直向老板抱怨。老板当然很不客气地当众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本
想申辩,但转念一想,眼下要想再找这么一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好强压
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发作。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一直很想见她,但她一直没有光顾我们这间酒吧。到了第
二个星期的周末,小芹才又出现在酒吧里。像第一次一样,她还是坐在最不起眼的
角落,别人都要酒,但她只要咖啡。她看见我以后,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也许还笑
了笑?对此我不能肯定。因为她坐的座位离吧台很远,光线又很暗淡,所以我看不
清她脸上的表情。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个中年男人。酒吧里放着阿朗。
内维尔的《无须知道太多》,歌声悠扬缠绵,正好切合我当时心里的感受。没过多
久,那个男人起身带着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小芹用眼神同我打了个招呼。我用眼角
的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芹脱光了衣服
和那男人在床上的情景,这情景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心里变得很不自在。
回到住所,朋友正在客厅跟他的女友闹着玩,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因为门没有
上锁),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那女孩的衣服里拿出来,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
同他打招呼,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么晚了,你他妈的还回来干什么?”
朋友倚着我的门框,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他妈的不回来,我住哪儿?”
我没好气地说。他见我心情不好,嘿嘿笑了笑,转身去逗他的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
傻丫头。他们闹到很晚才上床睡觉。我突然觉得这天晚上我也许要失眠了,果然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不时传来那个傻丫头极度夸张的尖叫声,这
种声音把我眼前断断续续浮现的小芹的身影撕得粉碎。
又过了两天,虽然没有看见小芹,但我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烦恼的迹象。为了活
下去,我必须每天按时去酒吧上班;为了不至于失去自己,没事的时候我总在画布
跟前煞有介事地来回涂抹,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
自己。转眼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在这期间下了入秋以来的几场雨,天气渐渐地凉了,
有时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我觉得自己孤独已极,生活毫
无意义。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下了班从酒吧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小芹站在马路对面的一
棵荔枝树下。我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感觉都有。我本
想绕道,可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决定还是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便迎着她
走过去,问道:“你等人呵?”我的口气听上去很冷淡。小芹似乎犹豫了一下,旋
即又镇定下来,低下头嘴里嗫嚅着说:“我等你呢。”尽管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
可乍一听到,心里面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们又像上次那样搭车到我的公寓。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比第一次还要
沉默。小芹仍然很少说话。我想这是一个人的性格使然。隔着这道柔和的薄幕,我
们之间相互感受着对方,在心里面默默地交流着。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看着
前方,装出完全是无意之中的举动。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纤弱的手指在
我的手掌心里动了动,接下去便很认真地看着车窗外一片朦胧的夜景。她很安静,
不过我猜想假如我要说话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认真的去听。在床上,我的
感觉比上次还要好。这次我们并排躺着,我没有再提让她走的话。
自从这天晚上之后,我们又常常在酒吧里见面了。我整个人也很快恢复了生机。
有时她也去别的地方接客,但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后来则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
了等我下班上。
有一天,我们躺在床上,我突然对她说:“既然你跟着我,以后就别再找别人
了。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