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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想要我吗?我是心甘情愿的,以后我也不会上街了,总会找到别的路
活下去的。”她觉得有些难为情,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算了吧,天都要亮了。”司机温和地笑着。
“我没有病。我已死过去一回了,现在我是另外一个姑娘。”她将头靠在他的
肩上。
天真的很快就亮了,黎明来到这个城市,带来了它淡青色的晨光,城市慢慢地
凸现出了本来的面目。大桥上车水马龙,渐渐繁忙起来,司机们开着车由这辆红色
的泊在停车道上的出租车边经过,看着窗内相拥的一对尚未醒来的男女,都不由露
出会心的诡秘的笑容:但愿他们能在交通警察捏着罚款单前来上班之前醒过来吧。
流浪的钥匙
胡双庆
那串钥匙寂寞地躺在马路的一角。夕阳将尽的余辉呈现出厚重的猩红。钥匙上
精致的饰物在猩红中格外醒目,像是某种暗示。
男人走近了钥匙。男人的脸上透出些茫然,步履散漫,显得毫无目的。钥匙的
饰物显然触动了他。他停下来,几乎没有犹豫,就把钥匙拣了起来。
男人闻了饰物上散溢出的淡淡馨香。这馨香很容易使人想入非非,并进入一种
迷醉。男人对此反映出了本能的敏感。他想她(瞧,他已经对钥匙的主人作了性别
上的结论)一准正在着急,甚至痛悔不迭。
男人在马路边伫立了一会儿,他对自己的目的不甚明晰。或许那个女子会找到
这儿来。男人想那个女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婀娜,清秀,眼神有些忧郁。男人喜
欢按自己的想象去描画一个女子。这很美好。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男人终于决定离开。他觉得自己的等待一定是徒劳的,并
且有些愚蠢。女子显然对钥匙的遗失毫无防备,那或许是她平生为数寥寥的几个失
误之一(她本来是个细心的人,男人想),结果却使这串钥匙走上了流浪的苦旅,
别无选择。
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显得心事重重。女人长得很美,与房间雅致奢华非常和谐,
好像她原本就是为这个环境而生的,但偌大的房间显得空旷,如女人的心。
女人想起了一个男人。她拼命不去想他,但她做不到。女人想着男人的头发、
眼睛、鼻子、嘴唇甚至男人身上的气味。这气味渗透了她的肌体和灵魂,荡涤不去。
女人就咀嚼到了一缕浓浓的苦楚。
女人起身,从酒橱内取出一瓶上等葡萄酒,斟了一杯,猛喝下去。葡萄酒的余
味同样有一种彻骨的苦涩。女人叹了一口气。
夜色已经漫上了窗棂,外面的霓虹也次第亮了起来,明灭闪烁,如一种若隐若
现的思绪。女人拎上坤包,轻轻地走了出去。
配钥匙的人名叫锁子。锁子已经有了一把年纪,这把年纪使他的修配技艺炉火
纯青。在这个城市,他是个出了名的工匠。他不仅修锁配匙,还常常应邀为那些丢
了钥匙的人开锁。在他的记忆里,无数个房门被他开启。
锁子正准备收摊的时候,走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有些气质,锁子大半生
见过数不清的人,但这个男人与他们不同。
男人在他的摊前驻足了。锁子看着他,说:
“配钥匙吗?”
“不。”男人摇摇头。
“那就是找我开锁了。”
男人又摇摇头。
锁子有些狐疑。男人从衣袋里拎出一串钥匙,说:
“我拣的,不知有没有人问起过?”
锁子接过钥匙,把玩了一下。
“三天前是有一个女人找过我,她的钥匙丢了。”锁子回忆道。
“也许就是这一串。”男人说。
“也许吧。”
“……也许她还会找你。”
“也许吧。”
“那就放你这里。”
“行,也许还能物归原主。”
“……也许吧。”
男人走了几步,但男人又回来了,他好像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说:
“也许……还是我拿着好。”
“打算碰碰运气?”锁子笑问。
“什么?”男人似有不解。
“开一个没进过的门?”锁子依旧笑着,是调侃的语气。
男人也笑了:
“我想那个门可不容易打开。”
“没错。”锁子说,“其实,我这辈子从没有真正打开过一个门。”
“哦?”男人眯起眼睛,“很有禅意。”
男人拿过了那串钥匙,走远了。
梦幻歌舞厅投射出一种别样的温馨,宁静、现代、高雅而不狂躁。男人觉得这
是一个惬意的去处,至少在这里坐一坐蛮好。
舞池里只有早来的几个人在跳舞,缠绵、静默、若有所思。男人不跳舞,男人
拣了一个不大显眼的包厢坐下,几案上的红烛柔和似水。男人觉得这烛光更像是在
空气中无声地洇开来的,视线在其中有种微漾的感觉。
男人要了一听饮料,闲闲地啜吸。情侣和性侣们陆续涌入,开始让空间狭窄起
来。男人还好,他的包厢内无他人,这至少使他不至于感到某种压迫。
男人闭上眼,感到平和。他的眼前飞舞着一些什么,自由,随意,没有定向。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以坐在这里吗?”
男人睁开眼,看到一个婀娜、清秀、眼神有些忧郁的女人(其实厅内的光线并
不足以看清女人的眼神,这只是一种直感),男人感到了心灵中的某种轻微的颤动。
“当然。”男人说。
舞曲响起来,柔曼而舒缓。舞池里人影晃动,造成一种温情的气氛。男人沉默。
男人发现女人在注视着他。女人同样沉默。后来,女人似乎是随口问道:
“怎么不跳舞?”
男人笑笑:
“坐着挺好。”
“没有舞伴吗?”
“是的。”
女人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入定一样凝然不动。男人觉得这女人像一个影子,
在他的心壁上投影了许久。男人啜一口饮料,问:
“你呢,也是一个人?”
“对,一个人。”
“你可以随便找一个舞伴。”
“没有雅兴。”
“彼此彼此。”男人又笑一笑。
男人注意到女人又在凝视他,这使他略略有些不自在。男人随手从兜里摸出一
张纸,在膝上折叠起来。女人好像有些惊讶,目光始终停在他的手上。
一架纸飞机叠好了。男人似乎想把它放飞,但又意识到什么。这显然不是玩纸
飞机的地方。男人于是又把飞机拆开,还原为一张纸。
“你挺有意思。”女人说,莞尔一笑。
“是吗?”
“这好像是小孩子的游戏。”
“我喜欢这个游戏。”男人说,“没事的时候玩一玩,感觉很好。”
眼前再次飞舞着一些影子,旋转,起落,如羽如蝶。男人看清了,那是纸飞机
的影子。纸飞机在他的心灵里飞舞了许多年。男人觉得那种飞翔的姿态很美。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架纸飞机。”男人说。
“这感觉似乎有些出格。”女人的表情轻松起来,“不过蛮别致。”
“是否有些诗意?”男人也轻松起来。
“很浪漫,带些滑稽。”
“精辟。”男人赞许道,不像恭维。
似乎找不到了继续下去的话题,男人和女人又陷入了沉默。迷离的光斑在他们
的脸上亮了又暗,来了又去。舞曲给人的感觉像雾,潮湿、迷蒙、流动、包容。
女人抬起头,好像鼓了鼓勇气,说:
“可以认识一下吗?”
“当然。”男人表情洒脱,“姓许,许格。”
“这名字挺怪。”女人说,“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如果你愿意介绍自己的话。”男人显得练达。
女人开心地笑了:
“我姓文,文静。”
“哦?”男人也解颐一笑,“人如其名。”
“是我父亲起的。”
“看来你的父亲崇尚田园牧歌幽雅清静。”男人很有把握地说。
“你怎么知道?”
“推测这一点并不困难。”
“你是个有内涵的人。”女人说,眼神里多出了一分嘉许,“我的父亲是个很
有品位的人,可惜他和我分别得太早。”
“英年早逝?”男人判断。
“这次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