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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好像世上没有这个人,“文化大革命”一起,却想到了这个小人物。他没
有儿女,吴式坤是个半文盲,现在已失去劳动力,依靠公家和里弄组织的救
济,打发残年。他仅有的一些书画古董,以及有关甲骨文的原件、拓本、著
作,都落到了“造反派”手里,至今没有下落。
《爱俪园梦影录》所表现的才华学养,是无可怀疑的,而看来这已经是
李恩绩唯一幸存的精神遗产了。——我没有欣赏过他的书画,对此不能赞一
词,但纵有杰作,由于作者的默默无闻,也该流落人间,不知所终了吧。盛
名之下,其实不副;而有真才实学的却没世而名不彰,这真是艺术世界的大
悲剧!
在此以前,我一直以为李恩绩滞留绍兴,而不知道他和我生活在同一城
市。李恩绩把《爱俪园梦影录》寄给我以后,也从此不闻不问。从个人的际
遇来看,除了“文革”期间,我比李恩绩幸运得多,如果他要找我,是不会
遇到什么困难的,但他始终没有和我通音信,即此一端,也可以看出李恩绩
为人的落落。他给我长期托管手稿的信赖,我现在除了感激,更没有什么事
可作了。
爱俪园是帝国主义强加给中国的一场噩梦,现在永远过去了。李恩绩的
遭遇是旧社会加给知识分子的一场噩梦,解放后理应梦觉而继续魔魇,这是
不能不使人深感遗憾的。只要草芥人材,特别是暴殄天才的现象继续存在,
就证明我们的社会离健全与完美还很遥远,有心人应该对此付与充分的关
切!
1982 年7 月5 日
战火中的艺术 ——阿英《海国英雄》序
阿英同志在现代文学史上具有多重身份:战士,学者,作家——评论家、
文学史家、散文家、剧作家,而战士精神凌驾一切。百余年来,内忧外患的
拶逼,锤炼了文明古老的中华民族,也锤炼了知识分子的筋骨。昧于这个重
要的事实,就无法体认现代作家豪放的胸襟,无法索解为什么现代文学营造
的意境,凌厉峭拔多于温柔敦厚,扑面风沙多于粘天芳草,“大江东去”多
于“杨柳岸晓风残月”。
阿英同志创作话剧,始于抗日战争前夜,多数在抗战期间。那是我们祖
国存亡绝续、人民为主为奴的千钧一发之秋。上海鏖战三月,这富甲东南的
名城就陷于敌手,劫火蔽空,市廛为墟,侵略者鸠占鹊巢,一夕间山河易色,
在刀锋和枪刺的大包围中,只有号称“十里洋场”的租界区域,灯红酒绿,
纸醉金迷,路有饿殍。——这就是殖民主义历史所形成的“孤岛”风光,而
此时竟成了上海人民的防空洞。正如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和爱国诗人顾亭林慷
慨高吟的:“人寰尚有遗民在,大节难随九鼎沦。”战事虽远离上海,斗志
却并未消沉,特别是负隅“孤岛”的新闻和戏剧这两座精神堡垒,腕底风雷,
剧场粉墨,都成了抗敌救亡的羽书号角,长戈利矛。阿英同志所写的,就是
这样的作品。
格于“孤岛”环境的特殊,不能采取直来直往的战略战术,阿英同志这
一时期的剧作,多数取材于历史,少数托为神话传说。华灯影里,出现的虽
是峨冠博带,蓬岛仙山,主旨却在于激扬蹈厉,为保卫民族尊严和人类正义
而战。他在《碧血花》一剧中,热情歌颂了中华女儿的冰雪坚贞:“我本中
华儿,今为中华死!”在《杨娥传》里发出悲壮的咏叹:“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洪宣娇》痛切陈词:“只有一心一德,和衷共济,我
们的民族才有希望!”他还沐手熏香,把民族英雄郑成功的形象搬上舞台,
印证今古同心,正气长留人间(《海国英雄》)。更在《牛郎织女传》里把
民间故事重加编织,使现实与理想化为幻异的情节,而寓意在于暗示:为了
争取胜利,就得“百折不磨向前进”。罗曼?罗兰在他的《革命剧选》序言
中说:“我曾设法把巨大的政治利益和社会利益放在特别显著的地位”,因
为“目前的世界上正扮演着不少伟大的悲喜剧。艺术如果不想灭亡,提高自
己来应付这些悲喜剧便是它的责任”。这些话可以借用来作阿英剧本的诠
释。
岁月滔滔,浪淘风簸,抗日战争早成往事,现在40 岁以下的人,只能
在历史书上间接了解这惊天动地的壮剧了。“孤岛”人民的抗战斗争,激烈
艰苦,不下于前线喋血、后方用命的军民,而所处环境的复杂和特殊,衡以
世界范围的反侵略经验,也是罕见的。“孤岛”时期的新闻工作和戏剧运动,
在中国新闻史和戏剧史中,都应列为专章,事实上二者本身,已成为抗日战
争历史的组成部分。阿英同志是当时一身二任的战士,他的功绩,后人是不
应忘却的。花开以季,鸟鸣以时,离开时代、社会背景和作者的生平,架空
作品,妄加雌黄,那不但是隔靴搔痒,还会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本集所收,是阿英话剧创作的部分。其他重要剧作,已结集为《阿英剧
作选》(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篇首有夏衍和于伶同志的序文,他们或是
阿英同志的世纪同龄人,或同为“孤岛”剧运的创导者,长期骈肩作战的“生
死患难交”。序文中对阿英同志有周详恳切的介绍,读者可以参阅。我忝为
后学,又曾亲历“孤岛”风雨,谨掬心香,略抒所感,希望有助于读者疏凿
源流,辩证因果,认识这战火中的艺术。
1984 年4 月7 日
致读者书 ——陈青生编《“孤岛”作家书信集》代序
尊敬的读者: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孤岛”作家书信集》。
陈青生同志穷年累月,搜罗了抗战期间蛰居上海“孤岛”与流转南北的
作家间往来简札,纂集成书,要我赘以片言。烽火连天,荆榛遍地,尺素书
来,万金不易。我是过来人,深懂得其中包含的意义,因此乐于从命。望读
者不嫌辞费为幸。
心路沟通,需要信息媒介,书信的发明无疑是一件大事,因为它不但具
有重要的感情价值和实用价值,如果文情并茂,还有文学价值;鸿爪留痕,
兼有历史价值。古时不像今时,书信投递很困难,因此也更显得非比寻常,
成为诗人咏叹的好题目。岑参的《逢入京使》,读过《唐诗三百首》的大都
记得:“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
平安。”张籍的《秋思》,更细腻地描画了修书寄远的心理活动:“洛阳城
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真是情
意缠绵,一唱三叹。这里又反映出一个事实:在没有邮政以前,写信都得托
人“吉便”携带。而人事多变,会发生许多意外,称为“清言渊薮”的《世
说新语》里,就有殷洪乔的典故:他在豫章郡离任时,受人之托,带了百来
封信,但走到半路,就全部抛进水里,说是:“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
乔不作致书邮。”晋人的玄风和放诞,和那个阢陧的时代背景有关,今人已
很难理解。例如本书的主旨,就和殷洪乔的做法恰好相反,袭用“文化大革
命”时期的流行语汇,就是所谓“对着干”吧!好在殷洪乔早成古人,虽然
他官居豫章太守,大概不会起白骨于地下,来和陈青生找麻烦的。
书信往来,本是彼此间的私事,与第三者不相干。但一和政治搅缠,却
常常成为祸胎。《与山巨源绝交书》是嵇康的名作,因为流露出对当政者的
不满情绪,为司马昭所杀,这是史籍记载因写信而掉脑袋的第一人。读读那
封要命的信,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入铁蒺藜的严密封锁中。邮政局里坐镇着
日本检查员,专门侦查抗日人民的信件,写信偶一不慎,就会招来牢狱之灾,
杀身之祸。但“孤岛”不孤,上海北望延安,西通武汉、桂林、重庆,南及
香港、星岛,作家之间,鱼雁往还,始终不断,表明外国的侵凌和高压手段,
并不能遏制中国人民爱国抗争的热情。当时我羁滞上海,在手编各种报纸副
刊和杂志中,曾不断披露作家书简,目的不止是报道踪迹,藉慰契阔,还在
于向敌人公开表示,虽然关山阻隔,陷区与前线后方的作家,是同仇敌忾,
团结无间的。青生同志惨淡经营,钩沉辑佚,集腋成裘,使积年的旧牍残简
流传人世,免于湮没,这不但给抗日战争史和文学史提供有用的资料,还给
那伟大的时代留下了一幅剪影。这是有心人的工作,很值得推许。
西方的学者论证,世界历史的第一次浪潮——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