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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约好张队长亲自来看看,把把关。张队长一进门,见到她打扮得那副样子,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劲地摇头说:“你咋又把自己打扮成媒婆了。”黑牡丹照着镜子不服气地说:“脸搽红点才精神嘛。”张队长指着镜子里她脸上的两个红蛋蛋说:“你自己瞅瞅,一看你就土得掉渣。”在张队长的指导下,她轻描淡写地化好了妆,才出了门。张队长到县里还要办点事,说好下午三点半在县养鸡场见面,怎么还不见黑牡丹的影子呢?他给牛场长打了个招呼,赶紧蹬上车去了。
原来,黑牡丹中午到了县城,信步走到了百货大楼,五颜六色的商品让她看花了眼,挑挑这拣拣那,买了些村里买不到的小东西。心里觉得还是县城好,买东西又方便,人穿戴也讲究,街道也宽敞,看着都舒服,比凤凰村强几百倍。过去自己连县城都没来过,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逛着逛着,她猛然想起张队长交代的事,出商场后,才四处打听去鸡场的路。她由于买东西买兴奋了,又急着见面,一下把“养”字给弄丢了。路人一听鸡场,都直摇头,说不知道。一位好心人误认为她要去县里有名气的机械厂,便给她指了条路。她好走歹走,脚脖子都走酸了,总算来到了机械厂门口。门卫挡住不让她进,问她找谁?她说找牛场长。门卫说还马厂长呢,根本没这人,死活不让她进。她从门口往里望,怎么一只鸡也见不着,再看门牌上的“机”字也不是个“鸡”字,想着可能坏了事。再去问门卫鸡场的事,说不是你这个机,是咯哩咕嗒的鸡。门卫说她是神经病,让她滚远点。把她气了个半死,直骂张队长是个王八羔子。正当她骂人的当口,张队长骑着那辆乱响的自行车来了,她不由住了口,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了上去,一屁股坐到了车上,说道:“你让俺找的鸡场咋找不着呢,害得俺一个劲地骂你。”张队长骑在车上说:“不是俺机灵点,你不在这坐到半宿才怪呢。”黑牡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把张队长的身子抱得紧紧的,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把“养”字忘记了,办了件丢人现眼的事,不由撒下一路的笑声。
晚上,牛场长请张队长和黑牡丹到小饭馆吃饭,黑牡丹用眼光悄悄打量着牛场长。牛场长穿了一身蓝灰色的涤卡中山装,里面的衬衣雪白,衬得人精神多了,头发上抹了些发油,梳理得很整齐,很有气质。黑牡丹越看心里越舒坦,狗看毛长,人看衣装,这话一点也不假。相比之下,张队长跟个土猴似的,今个出门还说俺土得掉渣,俺看他才是地里的土坷垃,一身的土气。戴顶蓝单帽帽沿还是三道弯,穿的蓝布褂子背后掉色掉成灰色的了,胸前还沾着油星子,左手袖子擦鼻子擦得亮晃晃的,腰后别着个烟袋锅,浑身的烟臭气,简直土到家了。牛场长在饭桌上风度翩翩,举止言谈跟俺乡里人完全不一样,难怪人都说城里好,一个劲往城里挤,俺咋不开窍呢?黑牡丹饿了一天了,胃口大开,吃啥啥香。她感到城里人会享福,吃的东西都比俺讲究多了。红烧鸡块,鸡肉黄嫩黄嫩的,吃到嘴里又滑又香。白菜杆切成一条条的,上面撒些青葱,名字也好听,一青二白,吃着脆脆的,可爽口了。牛场长看黑牡丹吃得这么香,不断往她碗里夹菜,弄得黑牡丹都不好意思了,她低着头,脸一红,牛场长看她更顺眼了。张队长见他俩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的样子,觉得有戏,自己的红娘是当定了,等着喝喜酒吧。
他们吃完饭,牛场长跟黑牡丹说:“这几天养鸡场事多,过两天一定去村里看你。”跟他俩分了手,并望着他俩走远了,才转身回家。张队长骑着那辆乱响的自行车,载着黑牡丹往村里赶。一路上黑牡丹抱怨说:“这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张队长在车上直了一下身子,回过脸说:“俺这也是‘飞鸽’名牌,旧了点。车响了好,人家老远都给俺让道。”这时,自行车让路上的石头颠了一下,差点把黑牡丹从车上颠下来,她“哎哟”尖叫了一声,忙把张队长抱紧了,气鼓鼓地说:“好个啥,屁股都给你颠成八瓣了。”张队长边卖力地蹬着车,边说:“不正修着路嘛,待修好了路,你坐在上面比坐轿还稳当呢。”他俩回到黑牡丹家门口,夜已经深了。张队长累得气喘吁吁地直喘粗气,腿也酸疼,浑身的骨头都发酥,他架起自行车对黑牡丹说:“让俺先到家里坐坐,喝口茶再走。”黑牡丹舒展了一下身子说:“俺好累,有话明儿再说吧。”搭理都不搭理他,昂头进到家里,把门拴上了。黑牡丹心里明白,张队长进家准没好事,自己喜欢牛场长之后,张队长咋越看越不顺眼了。她进院后并没有慌着进屋,而是把身子靠在院门上,望着挂在空中的一轮明月,想着牛场长在饭桌上殷勤的样子,独个倚在门边想心事。他会不会是自己的一轮月亮呢,把自己照得亮晃晃的,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有滋有味,说不定还上了京城,见到天安门,让村里的娘们一见俺都羡慕得五体投地。她一想得高兴,还“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张队长见黑牡丹没有进屋,以为她恶作剧,逗他玩的。可等了半晌,只听见里面笑,门却始终没打开,叫了两声也没人应,无奈地推起自行车走了。一路上直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这女人咋一点情分都不讲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贵妃娘娘的架子先扎上了。说实话,女人就是不能宠,一宠就蹬着鼻子上脸了。”回家的路上,他总感到自己出力不讨好,面子上挂不住,直骂她忘恩负义,是小人得志,不知好歹。
这几天,凤凰村过上了安心的好日子。
李辉到县里开会,听到一个好消息,何书记属于支左干部,被调回部队工作,孙副主任被提拔当上了县委书记。回来跟张队长一说,张队长顿时喜上眉梢,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眼看要割麦了,何书记这块挡道的大石头搬走了,自己心里也踏实了,要不然,还不知会捅出多大的娄子来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都替俺开道。最近,张队长越来越相信命运了,人走好运的时候,倒霉事不敢沾边,躲着你走,好事却跟在屁股后面,撵也撵不走。命运这玩意还真有意思,好运头上照,感觉真奇妙。张队长心里的几件事都办妥帖了,又得意地哼上了小曲:“玉宇琼楼祥云绕,东方送俺上九霄……”
没过两天,省里派来了工作组,对知青队的先进典型材料进行核实。为了确保调查的真实性,防止底下造假搞浮夸,省工作组是上午悄悄地进村的,什么招呼也没打。他们在村头遇上了拾粪的老贺头,想找他打听知青队的实际情况,摸摸底,又担心他是个四类分子,于是,派一人上前去询问:“老大爷,您贵姓?”老贺头年纪大,耳朵不太好使,加上又听不来普通话,以为在骂他龟行,随即生气地来了句:“你鳖行!”
“我问你姓什么?”
“你悻(狠)啥?”
“请问您贵庚(龟孙)?”
“你鳖孙!”
“我问你的年纪?”
“你算老几?”
“我问你什么出身?”
“啥束身?裤腰带束身!”
“我问你什么成分?”
“啥盛粪?筐里盛粪!”老贺头用粪叉子指指粪筐生气地说,心想这城里的干部咋啥也不懂,盛粪不用筐用啥?省工作组遇上这么打别的老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作罢。后来问知青队的路,老贺头用粪叉子一指,鼻子哼了一声,又忙着低头拾地上的牛粪去了。省工作组气鼓鼓地来到知青队,并把路上的遭遇给张队长等队领导们说了,大家一听便笑成一团。张队长笑着说:“老贺头是贫农,你们的洋腔洋调他听不惯。”省工作组组长见是贫农,虽然受了顿窝囊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要是地富反坏分子,这笔账还得算算,起码村里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不够紧,让阶级敌人如此嚣张。由于张队长的解释和热情接待,省工作组的同志气消了许多。在省工作组的要求下,在张队长的率领下,知青队地里的麦子到打谷场一称,果然一亩地打下八百六十三斤,比上报的材料还多出几十斤。工作组的人只是刚来时到地里转了一圈,然后就盯住了打谷场上的秤,至于从哪块地里收上来的,就没人去过问了。张队长谦虚地说:“别看现在多出几十斤,待晒干了也就八百斤。”工作组的人有些怀疑地说道:“在地里长得稀稀拉拉的,没想到还这么压秤。”张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