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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播着,唐源想看看本市有什么新闻,它就汪汪叫着在沙发上跳上跳下,表示抗议。
傍晚,梅影替它冲凉,开着满满一池水,给它用海飞丝花王或潘婷。后来突然不肯
用这些名牌洗发水,原来是看了电视上周润发卖广告的那种润发100 年了。晚上梅
影抱着它睡觉,唐源有一次发现它躺在睡着了的梅影身边,用嘴巴吻着她那干瘪的
乳房。
要是还是从前那鲜嫩的梅影,唐源早就怒火填膺把乔治这条美国乡下狗扔出五
楼的窗外了。毕竟,现在他们都老了,肉体和感情都老化成枯木不再鲜嫩不再有莫
名的嫉妒。况且,她有了感情的依托,不再因为无尽的寂寞而拿他出气,或为捕风
捉影而拿鸡毛蒜皮的事跟他争吵。
他们常吵的话题是她称之为“骚货”的浅云。
浅云离开唐源的办公室调去了深圳之后,唐源也由办公室主任升为副市长。二
十多年来常常响彻四邻的争吵突然沉寂了。作为市长夫人,梅影当然懂得与丈夫和
平共处的好处。起码,她的一对宝贝儿女,从读大学,到出国定居,离不开丈夫手
中的权力。她没有蠢到去动摇这权力的根基。
但是,战争依旧持续——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无声的战争。
后来梅影死了,死于突然的心脏病发作。乔治伤心得几天没吃东西,每天蹲在
阳台上凝望着天空,随后的日子,看见唐源就蜷缩在屋角落,显得沮丧和惊惶。
唐源没有报复它,甚至没瞪过它一眼。看见它那哀哀的眼神就不禁想起妻子怨
艾的眼光。二十五年前,唐源不过是一位乡村民办教师,一个偶然的机会参加了当
时的路线教育工作队,认识了队长——梅影的父亲,靠着他的提携,唐源进了市委
宣传部,然后没多久就和梅影结婚了。梅影的父亲当了一任市委书记后,调到地委
当农委主任,唐源也从宣传部副科长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主任。梅影的父亲退居二
线,唐源仍靠了岳父的余力当上了副市长。唐源的仕途算是顺利的,那么他和梅影
的结合,是否存在着功利的成分呢?唐源宁愿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单纯的,只是
因为感情随年月的增长而老化罢了。二十多年呵,人一生中美好的时光中,生命之
树不知不觉中就枯黄了,感情的叶子也随风而稀落了。
而浅云,才二十来岁的知识女子,如一株稚嫩的树苗在他久已苍凉的心田悄然
茁起,惊悸而甜蜜的偷情日子里,唐源发现从前的青春岁月简直是一堆垃圾。他甚
至觉得有些惭愧,近五十岁的人了,才第一次感受到爱情这样东西是真正能够摇撼
生命的。他对浅云说,就算舍弃生命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没多久,换届之时他被推举为市长候选人,市委书记找他谈话要他注意
“负面影响”时,经过许多个不眠之夜痛苦煎熬后,唐源作出了明智的选择:斩断
那缕魂牵梦绕的儿女之情。从此他的感情世界也变作一片冷漠如冰。
妻子死后,唐源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妻子在他如冰的冷漠里活得像一块没有
生命的石头。其实他再冷漠也应该拿出一点温情来哄哄她,哪怕是虚假的温情。比
如她的生日就该买束玫瑰送给她,鲜花代替不了感情,但虚假的形式对于感情饥渴
的人也许会得到一点儿宽慰。他太真实了,真实得不懂得掩饰自己更不懂得保护自
己。否则,他怎会只当了一届市长就给涮下来了呢?
乔治没有成为流浪狗,但唐源常常在外面吃饭,乔治就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
子。唐源喝醉了酒回来吐了,乔治就饥不择食把秽物吃光了,乔治学会了喝酒。
唐源用手抚着它毛茸茸的头,老朋友似的在它身边坐下。乔治抬起一双醉眼,
好奇地打量着主人那变得慈祥的忧悒的脸。VCD 里那低沉而宽厚的男低音依然唱着,
唐源有点懊恼,自从退位后酒喝得太多了,不是自己贪杯,而是不像从前那样总有
人拦着或代替他喝了。
晚上一起喝酒的是大唐实业公司胡老总和办公室副主任刘滔。
唐源想起来了,是刘滔扶他回来的。到家时还对他说了一句话:过几天浅云回
来看望他。
浅云依旧是走时的一头短发。
浅云原先留的是长发,柔柔的黑黑的直披肩上。唐源抚摸那柔软光滑的发丝时
内心会有一种痒骚骚的感觉。浅云说,长发为君留。
浅云向当上市长的唐源辞别时一头黑瀑布似的长发消失了,唐源向她要那束剪
掉的长发,浅云说,卖给收买佬了。
唐源跟浅云再见面的地方是三月花酒苑。浅云刚踏进那道自动的玻璃门时,唐
源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六年没见,仍然是那样的白皙和风韵。只是那显得深沉的眼窝里,多了几分说
不清是成熟抑或是沧桑。五年前唐源一次去香港回来,在深圳过夜,给浅云打过一
次电话,约她出来喝咖啡,可是浅云推辞了。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唐源知道她一
直没结婚,只是以后不好再约她了。
浅云默默低着头喝茶,仿佛在等待他说第一句话。
说什么呢?唐源想说一句对不起,但又想有必要吗?秋天是最好的诠释,他早
已错过了生命里最热烈的夏季。你依然那么鲜嫩,可我却是一树萧瑟的枯叶了。
浅云抬眼看着他,眼光里既有怨艾,也有怜惜。
好一会,唐源才说:还好吧?
不好也不坏。浅云苦苦一笑,说,这几年一直在一家传播公司做事,现在刚分
出来自己做,又碰上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浅云递上一张名片给他,是一个策划公司
的经理头衔。浅云说,我表弟说你能帮我。
浅云表弟是办公室副主任刘滔。浅云走的时候他调进来,但是个没多少学识却
深于世故的人,唐源帮过他忙当上了副主任,却又常在背后埋怨不肯扶他坐上正位。
唐源心里想今天的约会肯定是他策划的吧,他最适合当个策划公司经理了。
唐源说自己退了位,能帮你什么忙呢。
你还年轻呢。浅云向他投来许多怨艾的眼光,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闯荡,吃尽
苦头谁知道?一个女儿家,谁不想在自己喜欢的男人呵护下活得滋滋柔柔?我不敢
奢望花前月下的日子,我只想不要自己一个人独自挣扎,太累了。
唐源沉默不语。许久才说,我刚从岗位里退下来,还没想好做什么呢,我自己
心里也好彷徨。
浅云说你不是在大唐公司挂了个顾问的职吗?以你这几年的工作建立起来的关
系,胜过许多有经验的商场老手呢。
唐源说挂那个职是迫不得已,大唐公司是他当市长时一手策划的,现在虽然从
政府里分离出去,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总觉得有责任帮一下他们。
那么人家把你从市长位子涮下来,谁帮你呢?
唐源沉默不语。浅云的话刚好刺中他心中的要害。
浅云说,源,反正你没事做,你就加盟我们的公司吧。不用你花一个钱,以你
的才能你的关系入股,也不用你出头露面,你在背后给我指点策划就行了。
浅云说,听说这里准备开通几路往广州的公共巴士专线,沿途要建几十间不锈
钢候车亭?
唐源说是你表弟透露给你的吧?心里却想,刘滔这家伙,把我跟大唐公司经理
讲的内容都泄露出去了。
我知道你于心不忍。浅云说,大唐是政府甩下的包袱,烂泥扶不上壁,何必去
扶它呢?再说,现在这样的经济环境,大唐肯定筹不了那么多的资金。而我们早就
策划好了,深圳几间电器大公司支持我们,先预付三年的广告费,我不用贷款一分
钱就可以把候车亭建好。
唐源吃惊地看着浅云,这个从前那么文质彬彬的弱女子,如今竟成了商场老手
了。
唐源的脑袋有点昏昏然。他原以为今天是一次感情的约会,想不到陷入一场商
业圈套里了。
这时候刘滔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唐源好一会才认出是从前
在他家做家务的余蕙。余蕙现在跟刘滔做事,在办公室当收发员。唐源觉得背后有
谁扯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乔治。
我把乔治带来了。余蕙笑呵呵说,我们是老朋友见面呢!说着蹲下身抱住乔治,
用她那涂了淡淡口红的嘴唇吻了一下乔治的额头。乔治显然刚冲了凉,柔顺的毛发
飘出洗发水的香味。
刘滔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