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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婆休了吗?
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像两只老虎一样对峙着。他眼里有我,我
眼里有他。两双眼睛互相打架,谁都不想先退。好久,我听到王载轻叹了一声说,
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我说那我们可能是很好的哥们。你就把我当成男孩子好了。
来,王总。不,王载。不,王哥。我们喝酒。我卷起袖子,与王载面对面的喝上了。
他咕咚一杯,我咕咚一杯。王载心里难受,我心里也好不了哪儿去。如果他没结婚
的话,也许我们还真能走到一起。他毕竟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他结婚了。
我记不得喝了多少酒了,反正王载扶我的时候我的脚就像在踩棉花一样。左一
脚右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王载自己喝了不少,他自己已经开不了车了。他就打
的士把我送回了家,走进了我的房间。如果小池不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话,我们的故
事就不会这样了。可是就在王载刚给我倒了一杯水给我的时候,小池就来了。他手
里拿着一套红色的毛毯。是我前几天看中准备结婚用的。我想我应该给小池解释一
下的,但我没有。随着他的手掌清脆地落到我的右脸上,我觉得什么解释都是多余
的。
我搬家了。我从龙门花园搬到了上沙村。也是当地农民的房子,一室一厅才六
百块。我去看房子的时候,那个已进入更年期的女房东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我说
是啊。她说你有暂住证和未婚证或者计划生育证吗?我说有,还有记者证呢。我拿
出记者证向她晃了一下。女房东就笑了,她说我就愿意和记者打交道,我就喜欢让
你这样的人来住。告诉你吧,我这儿没有住过一个小姐,真的,房租给我再多我也
不租。你别笑,我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住在我对面的咪咪,我拎着皮箱走下来的时候,听见
咪咪和奇异正在吵架。我在他们门口站了一会还是默默地走了。也许我们将不会再
见,也许我们会某一天邂逅在街头。这对一个漂泊在外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能不能见面那就是看我们还有没有相见的缘分了。我换了手机,辞了职,我希望关
于在龙门花园的一切将随着我的离去划上句号。我一心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养伤,
我什么也不想干,每天除了下去买次菜或者倒次垃圾外,一般的情况下我不出门。
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看电视、睡觉。我的手机除了我家里人知道外,在这个世上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所以,我呆在家里的时候我没接到一个关于朋友的电话。
99年的冬天深圳有些冷,冷空气一次次地袭击了这个温暖如春的城市。我穿上
了在内地才穿的棉衣,捧着一个热水杯在屋子里看书。我准备好好地过了春节我就
上班去,我的存折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我把曾经写的诗曾经发表过的诗全都烧了。
从此,我不再写了。我想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然后,找一个爱我的人嫁了。
我们这幢楼里有两个人不用上班,一个是我们的女房东,她一天到晚地坐在家
里,等着人家来看房子或者交房租。一个就是我,我打着写作的名义住在这里,其
实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从新华书店里买来了一大捆的书,有通俗的、也有纯文学的,
我天天蜷缩在大班椅里,穿一件白色的睡袍,光着脚看书。有时候我也写一些不知
名的东西,我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旁,这是我用了一半的积蓄买的电脑。我经常看
书看累了的时候就打开电脑,我很小心地把她表面上的灰尘擦掉,我的手敲打键盘
的时候也特别轻。好像一不小心就把键盘给敲哭了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在我住的
这个房子里,除了书和电脑外我一无所有。我写小说,有时候写得很顺,顺得我能
看三遍都挑不出点儿毛病。有时候我又写得很艰难,脑子里空空的,像挤牙膏一样
挤出来一点儿回头又都被我删掉了。所以折腾了一个多月我也没有写出一篇满意的
东西。
早晨七点钟的时候我会被楼下嘈杂的人声吵醒,我住的楼下是一个很大很大的
综合市场,有卖菜的、有卖衣服的、也有卖床卖老鼠药的,我咒骂着走到洗手间,
洗脸、刷牙、往脸上抹润肤霜,然后到厨房里搞点粥吃。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不
上班了,食欲就增加了不少,老有一种饥饿感。我的早餐非常的丰盛,有牛奶、有
包子、还有甜菜和面包。我吃吃停停,有时候把早餐吃到了九点多了,我就不收拾,
拿来昨天没有看完的书看。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温暖的阳光正透过窗帘照射到我的床上。我伸了伸
懒腰,感到肚子饿得厉害。我想要是能有一碗饺子就好了,像在龙门花园一样,小
池给我做的那种韭菜鸡蛋的饺子。可自从我搬到上沙来后,我竟一次饺子也没有吃
过。我就觉得自己受了虐待,我想一定得包顿饺子吃。快速地起床,换衣服,我准
备去菜市场买菜。下楼的时候,我碰到了住在我隔壁的湖南夫妇。显然两个人刚吵
了架,女的眼圈红红的,男的则在后面抽着闷烟。我侧了身并没有和他们说话。
在我的这一层里,除了这对湖南夫妇外,还住着一个小伙子,我不知道他做什
么工作,每天都看他匆匆忙忙的。他穿着白色的休闲装,地道的南方男人。长得精
精瘦瘦的,眼睛也没有北方人的明亮。我们仅仅打过两次招呼,一次是我刚来的时
候,他帮我往楼上搬东西,开始我还以为是房东让他来的呢,后来才明白他住在我
的右边。一次是我拎着一个空煤气罐下楼,正碰到他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
子从房里出来,他就抢过了煤气罐,蹬蹬地跑下楼了,他冲我笑了笑说再有这样的
体力活你就吱声,一个女孩子很不容易的。我一下子被感动了。我说他女朋友很漂
亮。没想到他嘴一咧说女朋友?像我们这样没钱没权的还谈什么女朋友?你以为这
是内地啊!后来,我才发现他每天都往家里带女孩子,有时是一个很漂亮的,有时
是个很差的,还有一次我竟看到他和一个很老很胖的妇女走在一起。他搂着她的腰,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那妇女笑哈哈的。
上海的一个女编辑来深圳组稿。她打通我的电话就嚷:孙好,你他妈的太不够
哥们意思了。手机换了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把电话打到了你家里,我就找不到你
了。我连忙道歉,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她才高兴了。她问我现在忙吗?我说不忙,
现在我是无业游民。她说太好了,你快来陪我逛商店吧。我对深圳不熟。深圳的华
强北和东门我都没有去过。她说我到女人世界等你吧。我穿了一件蓝色的裙子,个
子高高的。
女人世界的人很多,我站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我看着一个穿蓝色裙子
的女人在向我招手。她冲过来,急急地摇着我的手说,你就是孙好吧。我是艳欣。
你看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艳欣是我以前的发稿编辑。她在诗刊做编辑的时候发
了我二十多首诗,我们写过几封信也通过几次电话,虽然没曾谋面但我们已经很熟
了。艳欣说她现在在一家妇女杂志社工作,发行量很大的。她们的稿费可以和知音
相提并论。她说孙好,你不要再写诗了。你的诗集出了吗?我哑着嗓子说早不写了,
我一个多月前就不写诗了。艳欣说也好现在是饿死诗人的时代。我这儿有一部描写
女性婚外情的约稿,三万字,你写一半,稿费三万你能得一万五。我心里突的跳了
一下。看来诗真的没有市场了。诗是什么呢?原则上她是文学的最高境界,但现在
还有谁会耐心地看一首诗呢?
我陪着艳欣,从女人世界、到男人世界、再到儿童世界、华联、新大好,她一
边夸着深圳的衣服漂亮一边疯狂地购买。一个上午逛下来,我手里已经提不了啦。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艳欣全然没有我的疲惫,她兴高采烈地对我说着下午去东门,
明天去中英街,后天去那儿这儿。
我有点受不了,我这人平时就不太爱逛街。想买什么都是直奔主题,我决不会
像其他女人一样没事就爱东逛逛西逛逛的。就是不买也得试穿一下。我不行,我一
逛街我的眼睛就受不了。虽然我看一天的书对一天的电脑,我的眼睛一点事儿也没
有。但多看几套衣服我的眼睛就受不了。这在女人里面算个优点吧。我以前的男朋
友大伟就喜欢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