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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儿出差的,公司在那儿有一笔生意需他去处理。然后又问女人去哪儿。女人笑
了,说跟你一样,也去那里,不过是去旅游——我每年都独个儿出去逛一逛,喜欢
去那座城市,那里的气候宜人。我觉得这种感觉挺好,自由自在的,谁也不认识你,
你也不用去认识谁。两人就聊起出行的各种交通工具来。女人说她最喜欢坐火车,
坐汽车慢腾腾的,仿佛中世纪的马车,还颠来簸去的沾上一身灰尘;飞机来去匆匆,
像吃快餐似的,没什么味道,只能填饱肚子;只有火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
路上慢悠悠地欣赏沿线的风景,却又不会耽误行程。男人说自己也有同感,如果不
是十分要紧的事,他一般不坐飞机——当然也不坐汽车——就坐火车。他说坐火车
还有一些好处,可以结识许多人,看看世间百态,一列列车就是一个流动的社会,
虽然小,却也是一个缩小了的社会。
回到卧铺后两人已觉距离近了许多。乘火车旅行虽是他们所说的最佳选择,枯
燥无聊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男人女人都显得有些烦闷。男人一张旧报纸翻来覆去看
了几遍,将每一条广告都看过了,枯坐了一会,又翻了出来,仔细挑起报纸的错别
字来。女人拿出化妆盒细细地补妆,描完了眉就涂唇,涂完了唇实在无事可做,就
掏出一本时装杂志看了起来。看样子那本杂志她也看了无数遍,拿在手里只是心不
在焉地翻着,并未认真看。男人挑了一会错别字,终觉无聊,就抬头冲女人说,喂
……恰好女人也对着男人张开了嘴:喂……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男人说,还是聊聊
吧,怪闷人的。女人说,聊什么呢?男人说,随便吧,世界这么大。女人说,你去
过夏威夷吗?男人说,去过几次,感觉挺不错的。女人说,我最喜欢那里的沙滩,
软软的,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两人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这一次就没了那么多拘束,信马由缰地闲扯。闲聊
本无固定的范围,说到哪儿算哪儿。而对男人女人来说,最有共同点的话题无疑是
大学时代的故事——那是他们目前知道的彼此都会有过的生活。
男人说自己最难忘的是大学时的一段感情,那段感情缠绕了他整整四年,至今
还时有记起。女人适时地表现出了兴趣,做出了注意倾听的样子。男人说那是在大
一时,他在学校里碰到他高中时的一位女同学。那女同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像
天上的月亮那样清清亮亮。他倾慕已久。只是她的潜在追求者众,起码有一个班,
加之他在她的面前有一种难以自制的紧张感,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就一直不敢
接近她,只在远处看上一眼就感到心满意足。现在在同一所学校求学,他以为机会
来了。但那种感觉还是笼罩着他,他仍旧不敢向她表白,就这样拖了下去。谁知那
女同学大二时竟患白血病死了,而他从来没有同她接触过,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感
情——据他所知,没有一个人向她表露过爱意。在她面前,很少有男人不自惭形秽。
她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了。他一个人躲到无人处哭了一场,以为从此就算
结束了。谁知道以后常常梦见她,醒来后就无法释怀,以致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
过了好几年,他才慢慢地淡忘了一些,却仍时常想起,终不能完全忘却。
男人神情淡淡的,却不是漠然,是那种经历了风雨后的疲倦和大悲大痛悟彻过
后的淡泊与宁静。脸上还残留着昔日伤痛的隐隐痕迹,却已不易寻觅,藏在成熟的
面孔后面。那张脸透着睿智、聪慧和能看透世事的洞明,还有掩藏不住的自负,显
见得他是个常常对别人“说”该怎样做却很少亲自动手的人。他那么微笑着看着对
方,仿佛就能一览无余地看透对方的心底。通常女人在他面前,无疑会有一种无所
遁形的局促的惶恐。
女人到底是位很有分寸的人,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它泄露出来。
但她稍纵即逝的那一丝儿紧张,却给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为了掩饰,她开了
一听可乐,喝了一口,说,你这故事挺感人的,情节和人物都是如此,像个美丽的
传说——不过现在很少了,这是个没有传说演绎的时代。男人说,不,这是个在演
绎很多传说的时代,我们天天都能见到听到,就看你愿不愿去演绎——我们往往像
叶公,龙来了,自己其实害怕龙的本来面目也就露了出来,我们往往就这么虚伪。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略带一丝儿沙哑,像放久了的老唱片,虽然有些沙沙的杂音,
却不影响唱片的质量,反有一种经历了岁月的韵味。女人说,是吗?她感到口有些
干,就又喝了一些水。现在他们对坐在车窗前,一边聊着一边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
景。男人身子往前倾了倾,说,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女人说,真的吗?想想
有些傻不拉叽的,就补了一句:像谁?男人说,像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女人心里一
颤,脸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说,是吗?她的那丝慌乱没能逃过男人锐
利的双眼。男人说,是的,她也像你这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明白,
超然物外,却并不漠然;我认为她做人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这种女人就像是水,
看起来平平常常,不显眼,实际上却滋润了我们的整个生活。女人笑着说,没那么
夸张吧?口中说着,眼睛却看着车窗外。这时列车驶入一个平原,铁路两旁是大片
的稻田,列车仿佛在一片碧波无垠的海里穿行,惹眼的绿色扑面而来,隔着玻璃似
乎都能闻到那淡淡的芳香。女人的鼻子使劲吸了吸,遗憾地说,可惜这是空调车,
要不多好!
列车突然紧急刹车,女人猝不及防,往前扑去。男人也向前扑去,眼看两人的
头就要相撞,幸亏男人反应敏捷,伸手托住了女人的肩。女人倒没事,男人的胸口
却撞上了茶几,隐隐作痛。洗漱用品和零碎什物也给震得满地都是。在铺上或坐或
躺的乘客全都跳了下来,有几个骂骂咧咧地相互打听出了什么事,却没有人说得出
来。先前那好事者疑疑惑惑地道,别不是出啥事了吧?这人50来岁的样子,身材肥
短,鼻头硕大,常常一吸一吸地“呼呼”有声。看来天生有个嗅觉灵敏的鼻子。女
人顾不上别的,先问男人,你没事吧?男人说,没事,可能真出事了。好事者挤了
过来:借光,借光,让我瞧瞧外面。也不等两人答应,就站在茶几一端,身子前倾,
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向外望去,那张脸上的鼻子嘴巴挤成了扁平的一团。
好事者看了一阵,突然大叫起来:瞧,车上跳下个人,摔死了。有几个人走了
过去,几颗脑袋挤在一起。一个人说,你怎么知道死了,那么远?好事者讪讪地说,
您看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嘛。那人说,血肉模糊也不一定就死啊。好事者有些不服气,
说我去看看。就登登地跑了出去。
回来时好事者跑得气喘吁吁,一进来就兴奋地直嚷:真的死了,是真的死了,
这时列车早已开动,人们已经陆续回到自己的铺位,或坐或躺各干各的,更多的人
在聊天,车厢内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好事者的话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有两三个
看了他一眼,就顾自聊自己的。好事者的热情撞上了冷脸,终有些不甘,就又说了
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死的人是谁?
这句话立即收到石破天惊之效。聊天的、下棋的、看报纸的,全都看着了他。
男人和女人也扭过了头。好事者的情绪又亢奋起来,呼吸有些急促,说,死的
是昨夜的小偷。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两个都死了?怎么死的?好事者就有些得意:
这么多人问,我答谁的?只死了一个,听说是摔死的。众人“唔”了一声就没了下
文。
没有人问死的是两个贼中的哪一个,也没人问怎么摔死的。好事者顿了一顿,
以为有人会寻根究底。谁知无人搭腔,就不敢再卖关子,说,我费了好大劲儿,才
挤了过去——妈的,人真多,围得水泄不通——原来乘警问了他们后,就把他们锁
在乘警室,打算下一站交给车站派出所,就出来了,不想他就跳了车;没死的那个
贼说死的那贼是给警察打了,又害怕身败名裂,就自杀了,乘警说他们是想跳车逃
跑而摔死的,也不知谁说得对。
不管谁说得对,反正人死了;而能坐卧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