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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凝成,手脚可以运劲插入,上爬倒不是很艰难。不一多会儿,铁恨便爬到了台顶。
就见大倌仰面躺在地上,胸口衣衫一片狼藉。凌抱鹤跪在她面前,手腕鲜血不住滴入大倌口中。
铁恨怒道:“你又在做什么疯事?”凌抱鹤摇头不语,耳听大倌心跳渐渐平稳,方才将手收回,涂了些金疮药收口,淡淡道:“我喂她吃了三颗再生丹,因为没有水,所以只能用我的鲜血送服。你放心,我修习的是不死神功,用我的血送药,效果更好。”铁恨怒道:“这一剑之伤,还不是你斩的?假惺惺地做什么好人?”
凌抱鹤不去答他,只抬头看着那轮空无的明月,良久,幽幽道:“你有时会不会有种仿如做了场大梦,忽然梦醒的感觉?”铁恨冷冷道:“你便是我的噩梦,什么时候你伏法受审,我的梦也就醒了。”
凌抱鹤接着自己的话语,继续道:“这十几年,我一直活在一场过去的梦中,现在,我的梦醒了。我若说从此不再杀人,你信也不信?”铁恨断然道:“不信!”凌抱鹤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你将大倌送回铁木堡,我跟你回去归案。”
“好!但你若还想玩什么花样,我可不放过你!”
凌抱鹤不答,他俯身将大倌抱了起来,脸上尽是温柔之色。他喃喃道:“我再也不做梦了,再也不做了!所以你也快些醒来吧。”
二小姐并没有挽留铁恨,她只是轻轻道:“听说中原非常美,是不是真的?”铁恨低头想了很久,道:“我是个粗鲁的汉子,中原虽美,我却更喜欢塞外。等手头事一了,我便会再回这大沙漠,喝你们的铁木堡烧刀子。”
二小姐的眼睛亮了。
铁木堡距大同颇远,铁恨二人整整走了四十多天,方才到达。一路上凌抱鹤并未再发狂态,也没说过话。遇到十五月圆之时,他便负手立在月下,仰头呆呆望着那轮虚照人间的冷月。
铁恨只求路上不再无故生事,至于凌抱鹤说不说话,那当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到了大同府县衙,递上帖子,说朝廷重犯已押解到,顿时层层传报了进去。门口守值的几个小衙役都是一叠声地赞谀,说县太爷为这案子已恼火了一个多月了,这次缴案,铁头一定会有硕大的花红封赏。铁恨微微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些年,他大盗抓了无数,可从没见着什么花红。若不是李知县时常接济,恐怕他这个捕头,早要饿死了。
铁恨按照手续交接完毕,便退了下去。因他掌管的是海捕的外务,升堂问案、审讯听证与他无关,因此便可回到自己的寓所中歇息。
到了晚上,衙役小四拿了张帖子,匆匆寻了来,说李知县在内衙备了酒席,约他小酌。当下铁恨匆匆换了衣冠,随着小四去了。
来到大同府内衙,就见李知县满面春风地坐在中间,桌上摆了几碟精致的小菜,此外,别无人陪。铁恨上前打躬,李知县却急忙摆手道:“内衙之中,不必这么拘礼。”
铁恨告了得罪,在下手坐了。李知县亲自筛了一杯酒,送了过来,笑道:“我这个乌纱,一半的功劳在铁捕头身上。若没有铁捕头的浩浩之功,恐怕我的乌纱也戴不了这么安稳。请,本官敬铁捕头一杯。”铁恨慌忙离座:“老大人如此说话,当真折杀铁恨了。老大人清正为官,铁恨佩服得很,县令一职,实在是委屈了大人。”
李知县叹道:“现在官是越来越难做了,盗匪横行,上面逼得又紧,比如这桩案子,若不是捕头手段高明,及时将奸人捉拿归案,我这乌纱,已经掉了。”说着,连连叹息。
“老大人请放宽心,有在下一日,必当为老大人分忧解愁。”
李知县摇头道:“我做官多年,也早就厌了。能得一把老骨头回乡,便已足够了。铁捕头,官场险恶,人心不古啊。”铁恨默然道:“在下只行心中所是,倒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李知县点了点头,又筛上一杯酒,道:“且请再满饮一杯。铁捕头常年在外,咱们也好久不见了。此日饮酒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逢。请了。”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喝了四斤多酒。铁恨极为佩服李知县居官清廉,不阿权贵,敢于为民请命,又兼这次捉拿凌抱鹤归案,心中欢喜,免不了多饮了几杯。陡然一阵冷风吹来,但觉酒气上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抱拳道:“时候不早了,老先生且请安歇吧。铁恨……去了!”
李知县默默看着他,并不作声。铁恨醺醉之中,也不在意,踉踉跄跄向外走去。突地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从此人事不知。
李知县静静地看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良久,铁恨方才从宿醉中醒了过来。只见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嘟囔了几句,又睡了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酒力方才渐渐退去,完全清醒过来。周围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暗色,铁恨脑袋慢慢清醒,便觉得这暗色不同寻常,并非夜里景象。他试着坐起,顿时心中一片冰凉。原来他全身被一条极为粗长的铁链锁在了柱上,铁链紧锁,别说挣脱不开,就是想动一下,也极为艰难。
铁恨一惊,急忙调动内息,但见体内活泼泼的,内息依旧随着心神牵引,在周天脉络里通行无阻,当下心神略安,又运起金蛇缠丝手,缓缓将两只手化为细蛇一般柔软,从铁链的间隙中穿过,聚在一起,抓住一段铁链,猛地运劲迸出。那铁链发出一声“嗡嗡”长吟,却丝毫不动。铁恨心下更沉,明白以自己的功力,恐怕无法震开了。
正彷徨中,突听远处哐啷哐啷一阵响,有人走近。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粗声粗气道:“吃饭啦!”铁恨大声道:“这位大哥……”那人也不答话,突地一勺热粥当头浇了下来。铁恨无从躲闪,被淋了个正着。那人也不管他,提着粥桶走了。
铁恨心中冰凉直透于底。他职司捉拿犯人,顿时想起此处必定是府衙内关押朝廷重犯的黑狱。他乃朝廷命官,方才捉拿了在逃的江洋大盗回来,谁敢将他关押在此?猛然想起李知县邀饮之事,心中腾腾升起一阵狂怒,同时忍不住碎裂一般的失望。他宁愿遭受百般折磨,在大漠风暴中活埋憋死,也不愿相信平生惟一遇到的清官,竟会做出此等卑鄙之事。这一瞬间的失望之痛,当真更在身体所受的铁链桎梏苦楚之上。
铁恨猛然鼓起内息,全力撞出,铁链被他绷得一阵大响。
他放声大喝道:“李知县!你在哪里,我要见李知县!”虽然运足真气,连连大吼,但黑狱中一片沉沉,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他。铁恨性子发作,运劲去挣那铁链,但它粗如儿臂,专用来镇锁江洋大盗。铁恨功力虽高,又如何能挣脱?
约莫过了一天,又是哐啷哐啷一阵响,先前那人提着粥桶过来。铁恨大喝道:“你去告诉李知县……”话音未完,那人一勺热粥浇在他头上,哐啷哐啷渐渐走得远了。
铁恨一动不动,任由那热粥渐渐在头上冷却,顺着毛发链条缓缓流了下来。那粥混合了昨日的残粥,发出一股浓重的馊臭味,极为难闻。铁恨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深沉的绝望,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黑狱中住一辈子么?
不能!绝不能!二小姐甜甜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铁恨突然涌起无比的信心。他要走出去,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决不能被邪恶的力量打倒!
铁恨迅速冷静下来,肚子随之发出咕咕的叫声。他这才发觉自己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试着凑到链条上去,立即一股极度恶臭的气息传了过来,铁恨猛一咬牙,就着铁链舔了起来。舔不多时,他哇的一声,将肚中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去。这一下身子更是虚弱,几乎连真气都提不起来。
铁恨缓缓坐倒,极力不运真气,维持住身体最基本的需要,等待新的一天到来。新的一天,便有新的粥喝,有新的粥喝,便可以增生出新的力量。力量每强一分,他便多一分脱困的希望。
这一天过得当真漫长至极,铁恨几乎放弃了希望之时,方才隐隐听到那哐啷哐啷的声音。这次他极为小心,耳朵敏锐地把握着那人勺子落下的方位,胸脯吸气,凭空凹下一块,刚好将那勺热粥接住。那粥烫极,铁恨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嘴凑上,稀里呼噜喝了个精光,虽然滋味并不好,但比起在铁链上挂了两天的馊粥,当真如玉露甘霖。铁恨连舔几口,到再也舔不上一滴残渣,这才住口,四肢缓缓放松,运起功来。
他这些年奔波海内,捉拿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