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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太监们见新皇来了,齐扎扎的跪地请安,胤禛挥一挥手,他们就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两人整夜都跪坐在梓宫前,一边折元宝,一边侍奉香火,特别困了,胤禛就在地铺上用被子把云烟裹抱在膝头睡一会。
冬夜里的乾清宫,没有康熙的乾清宫似乎不再是旧日的模样,云烟记忆中那热闹的样子如今随着那千古一帝的离开而彻底湮灭了。她整夜的抱着胤禛,在空旷孤寂的巨大宫殿中与他紧紧相拥着,火盆在一边静静的燃烧着,时明时暗。
这样时局不稳的时候,内眷都在藩邸,只有苏培盛在跟前,两人待在宫里,除了召大臣密议,哪里也不去。
白日里,胤禛将云烟送回东暖阁歇息,自己又一头扎进昭仁殿里。
夜晚,依旧是两人形影不离的在梓宫前守灵。至少是两个人,虽然苦,却不觉得凄惨。
十六日,新皇胤禛将“谕令皇四子胤禛继位登极”的遗诏对大臣们公布。
当时,百官俱缟素,行三跪九叩礼后跪听宣诏。宣诏完毕后百官先起立默哀,随后再次对新皇行三跪九叩礼。由此,礼部将康熙皇帝遗诏通报全国,令天下人得知。
由于知晓新皇守灵昼夜席地,诸王大臣奏请新皇以昭仁殿或御弘殿为居丧之所,胤禛以不忍安居内殿为由拒绝,改拟乾清宫东庑为倚庐。
天色渐渐黑下来,这样搭在东墙下的草棚虽然有做给天下人看新皇孝道的成分,但胤禛带着云烟确实睡在里面。幽暗简陋的草庐里,云烟窝在胤禛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紧紧的搂住他,却觉得比睡在精美的龙床上还要心安。
她的胤禛真的不再年轻了,却有着比年轻时更广阔的胸襟,肩负着江山万民。这是他的抱负是他的追求,她为他欣慰,也为他心疼。纵然,在这个出身第一的封建社会,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成他的皇后,但他也依旧是她的丈夫和亲人。
“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胤禛忽然用手指探摸到她的眼睫低低的说,似乎知道她半睁着眼睛。
“傻话,允许日后你补回来”云烟呢喃了一句,用唇角轻蹭蹭他的喉结,嘴角上带着微笑。
胤禛道:“一言为定”
殿外忽然传来说话的声响让两人都睁开眼来,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倚庐来,是苏培盛的声音。
“怎么了?”胤禛搂着云烟不动,蹙眉开口道。
“启禀皇上,殿外是大行皇帝和妃娘娘声泪俱下想要入殿拜祭。”
云烟一愣,和妃瓜尔佳氏?她是康熙晚年宠妃,也是弘历进宫后奉康熙之命尽心抚育的妃嫔之一,更似乎是与她在宁古塔的旧时,宁古塔协领的女儿。她与雍亲王府的渊源可是不浅。
胤禛对此更清楚不过,他将云烟抱上身耳语道:“我就不去了,你若想见便见见她吧。”
云烟摇摇头道:“不用,不想节外生枝。”
胤禛亲亲她,表示无声的赞同。
十九日,新皇胤禛命礼部官员前往天坛、太庙和社稷坛告祭后,京城城门提前解禁。
这天晚上,登基大典要穿的龙袍已经连天累夜赶制出来,云烟亲手给胤禛试明黄色的登基礼服,精美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用海龙紫貂滚边,礼服通身绣龙纹和十二章纹样,两肩、前后绣正龙各一,腰帷有行龙五条,右衽一正龙,襞积前后九条团龙,寓意着“九五之尊”。另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藻、火、宗彝、粉米十二章纹样,其间配用五色云纹,下摆上还绣着水脚,形如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看起来就是足踏山河一统的君临天下之气。配套的端罩,天子冠冕、朝带、朝珠、龙靴比日常龙袍又要繁复华美几倍不止。
他的胡茬更长了,配着宽阔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越发显得脸颊瘦削,五官冷硬。一切日夜中憔悴的面容,云烟都亲手为他打理,洗掉风霜疲敝,却不减哀戚。
四更天,当云烟终于帮他把这个帝国最隆重的一套的庄严华服穿上后,她往后退退远远看着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适合这样的装束,雍容又威严的气势,好像是天生为他量身定做。
连她这个与他朝夕生活二十多年的人看着都生出一种陌生的审美感,仿佛敬慕,仿佛崇拜。不得不感叹古代为皇权崇拜而制造的一系列配套措施,如此让人看着怎么能可亲可近,怎么不要战战兢兢?
这天二十日清晨,胤禛前往太和殿行登基典礼,接受百官的朝贺。可开场确实极为大煞风景的。按照惯例,皇帝应该先去给皇太后行礼,而拒不受太后之名的德妃却以自己无关紧要为由拒不接受新皇帝给自己行礼,害得登基大典差点开不了场,随后总理大臣出面,也被拒绝,最后新皇帝亲自出面再三恳求,她才极不情愿的答应了,登基典礼才终于开场。
因为康熙刚刚驾崩,免大臣上贺表。随后,又颁布即位诏书,宣布继承康熙的遗志,并公布了恩旨三十条,改年号为“雍正”,是谓“雍正帝”。
设在大殿中央七层台阶的高台上的天子宝座上共有十三条金龙缠绕,其中最大的一条正龙昂首立于椅背的中央,狰狞威严,明黄色椅垫之下就是一个须弥底座,在束腰的地方透雕双龙戏珠,满髹金漆。
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第一次坐在这个全紫禁城最巨大华贵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宝座后摆有七扇金光灿灿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更是让百官炫目不敢直视。
而这个大殿内的百官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女子早早的被雍正帝的随侍太监安排栖身在这高台宝座屏风后,一同感受这场旷世尊荣的登基大典,心潮澎湃。
云烟默默屏息站在屏风后,手指紧紧扣在屏风的云龙纹上,登基前永和宫太后对于胤禛的再三为难,她全都听到了,心都整个揪在一起。但她不能说,这个皇帝我们不做了,她只有在屏风后拼命的祈祷他沉住气。她知道,他是个多么好强的男人,却在这一天,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弄的颜面扫地。
直到听到回荡在整个紫禁城里的三声响彻云霄的静鞭,云烟才放下心来,任鞭声久久回荡在心间,肃然起敬。丹陛下金钟和玉磬开始奏乐,琮琮流水,清脆悦耳,鼻端仿佛能闻到殿中炉鼎龟鹤吐出的缕缕香烟,随后满耳都是三跪九叩后隆重山呼的万岁声,让她每一寸毛孔都收紧了。
她微微仰起头眯眼看着庞然大殿内靠近宝座的明柱和梁、枋上的群龙彩画,全是用沥粉贴金。上方的蟠龙衔珠藻井,统统罩以金漆,满眼都是金色,满眼都是龙的海洋,这里显出的无以伦比的“金銮宝殿”的华贵气氛,而这个就在她身前坐上宝座正接受百官跪拜的男人,熬了四十五年,终于君临天下,主宰山河。
她听到大太监魏珠尖细老道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念着雍正的即位诏书,大殿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她听到他就在咫尺身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皇考升遐之日,诏朕缵承大统……”
云烟终于知道,原来此刻自己也会这样激动,嘴角尝到微微咸涩的味道,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宣布退朝后,雍正帝在百官跪送中离开,待百官清场走完,云烟在屏风后已然趴在他身上,发现脚都麻了。
雍正揉揉她膝盖道:“傻子一样,小顺子不是给你预备小凳了吗?”
云烟知道他意思是那个被耽误的开场,她便转移话题搂着他颈子在耳边忽然细着声柔柔的唤他一句皇上,雍正却一时不察呛得险些连咳了起来。
云烟噗嗤一声笑了,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拨弄他胸口朝珠道:
“我是练练,如今旁人都这么叫你,我听着也喜欢”
雍正顺了顺气捏捏她腰肢道:“浑说,你若成天这么叫我,正事就不用忙了。”
云烟像个小女儿般娇憨在他耳边小声说悄悄话道:
“哎,你不知道你和旁人威严的说朕如何如何的样子,显得特别有范儿。”
他摸着她后脑也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把她整个身子搂靠在屏风上道:
“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你早就不记得了……朕是天子,但我们,就是我们。”
十二月初三,康熙的梓宫被移到景山寿皇殿暂时安放,并继续举哀。
很快,大将军王胤祯抵达京城,来到景山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此时雍正也在寿皇殿,他不但不愿意给他行礼,反而大闹灵堂,对御前侍卫拉锡要求他向皇帝行礼的行为进行职责和打骂,并要求雍正将其正法。以雍正的性格,自然对此雷霆震怒,斥责他气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令其与家中禁足。而永和宫太后听到此消息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