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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闭了闭眼沙声道:“在等你们”
隆科多与大太监魏珠率先进去禀报,胤禛没有再说话,带着云烟与他们擦身出去。可行到他们身边,云烟身前忽然被一个人的身躯一下挡住。
时光飞驰,连他们也四十岁了,可上苍对于养尊处优的男人来说总是轻饶些,岁月在他们脸上似乎并未留下太深的痕迹。
九阿哥胤禟铁青着脸轻轻道:
“四哥本在南郊斋所准备祭天,为何比我们兄弟更早出现在此处?皇阿玛所召名单里似乎也没有四哥。”
九阿哥胤禟率先发难之言分明在暗示胤禛不是奉诏前来,而是趁皇父病危抗旨闯宫,意图不轨。
雍亲王胤禛还未开口前,忽然有位轻轻的女声道:
“奴婢禀九爷问话,雍亲王是早在各位爷之前,从南郊斋所单独奉诏入园。况圣上正在暖阁等候,九爷可当面询问对证。”
他们的声音虽小,但所有话语一定一字不落的听到在场每个人耳里。
九阿哥胤禟瞪视着垂目福身的云烟道:“白哥!”
八阿哥胤禩轻斥道:“九弟!”
忽听到室内一阵骚乱,大太监魏珠和步兵统领隆科多都跑了出来喊:“快传御医!”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瞬间白了,哪里还有人管九阿哥胤禟与云烟的对话,侍卫也忙去传太医,而皇子一齐上前挤去外厅,恨不得想要进暖阁去看,却被拦住。
几名太医很快到了,皆是汗如雨下的跟着太监魏珠进屋去,门又再次合上,只能听到轻微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别无他法。
三阿哥胤祉坐在厅外面色惨白,握着扶手的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虑。七阿哥胤祐坐在他身边,扶着额头不说话。
八阿哥胤禩站在窗边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却死死的攥着,九阿哥胤禟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暖阁的门。
十阿哥胤誐焦急的更加明显,他一圈又一圈的转,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焦虑。十二阿哥胤裪握着手中念珠站在一角,而十三阿哥胤祥则面朝暖阁门跪着,闭目不语。
胤禛拉着云烟出了清溪书屋的院子,匆匆往对面太仆轩奔去。屋外已经积雪不浅,夜黑风高,云烟双腿就像麻木了一般跟着跑,险些歪倒在雪地里,被胤禛一把抱起来跑进太仆轩。
太仆轩门前的侍卫显然是胤禛的人,有一个当值的宫女上来忙上来帮着开门,胤禛抱着云烟进了里屋去一下将门压上,死死抱着云烟靠在门上。云烟将头脸全埋在他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胤禛抵在云烟耳边道:
“你不要怕,这都是我的人,没人能进来,就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云烟咬着唇用力的点头,眼睛涩疼的像要裂开来。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夜,陌生的地方,她却必须放开他的手。
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坚强,他得立刻过去。
胤禛苍白的唇瓣,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深深凹陷的眼下都是一片乌青。他狠狠亲了她唇一下,就要拉开门出去。
云烟忽然拉住他手,已经被冻僵的手指将手腕上康熙给的星月菩提佛珠反手脱褪上他的手腕,她喘息的看着他。
“戴着,或许有用。”
胤禛看着她咬牙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云烟背靠在门上重重的喘息,整个人靠着门瘫软下来,滑坐在地上,觉得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狼藉。
康熙临危时的考验,苍老且青筋毕露的手腕,疲惫不堪的倦容,威严而随意的问话和告诫。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吧,否则他不会说出“始终如一”这四个字来,只是这样多年的事情三言两语如何说完,只不过是那样些话,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他这一辈子,太累了。
无数的后妃儿女,智擒鳌拜,平定三藩,剿灭葛尔丹,收复台湾岛……太多了,云烟只知道历史上康熙这些出名的丰功伟绩,却没想到自己要亲历他垂死的样子。
这一生,爱他,敬他,又怕他,惧他。
胤禛和他的兄弟们也是同样吧。
九阿哥胤禟叫她一声白哥,八阿哥胤禩看她的一眼,已然让她知道一切真的毫无退路。在皇家里,没有放弃这个词。只有隐忍和埋藏。
太仆轩里静的可怕,桌上的烛火燃着,烛芯已经很长了。
云烟搜刮完自己脑海中所有能记起的雍正,好像并不是一个风评很好的皇帝,最起码绝对比不上康熙和乾隆。这样风雪交加的夜里,这样如狼似虎的兄弟,这一场继位的硬仗似乎无法避免。
胤禛是做足了准备的,这畅春园里里外外有不少是他的人,甚至是隆科多,可他的准备里又有多少是康熙看在眼里,甚至一手掌控的呢。
胤禛的英武果敢隐忍多面是一柄双刃剑,康熙一定比别人看的更明白。这样吏治腐败的河山需要他雷厉风行这样帝王,但也可能同时会让朝臣兄弟朝不保夕。
云烟不知道康熙在四阿哥胤禛与十四阿哥胤祯之间,是否也曾矛盾过。但不可否认的是胤禛可算是他除了废太子胤礽之外唯一的嫡子!
他病危之时,终究定下了胤禛,或许还有弘历。
但康熙还能苏醒过来吗?他要传位给胤禛的旨意还能否下达,这一切疑问都像个巨大的黑洞将云烟的思绪拖进去。但历史已经告诉她继位的就是雍正皇帝!只愿一切都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下去,不要因为她这个异世灵魂的介入出现任何偏差。
不论如何情况,她都相信,她的男人一定可以战胜任何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云烟勉力撑着地爬起来,冰冷的地面让她浑身都冻僵了。她爬到床榻上去裹了锦被缩在床角,头目森森然。
她浑身都在细微的战栗,没有一处毛孔是放松的。在陌生的畅春园里似乎随处都是危机,而她的男人,却在对面的清溪书屋里。
她的思绪仿佛已经不由自主的打开门奔了出去,踏过狼藉的雪地,进入了对面的清溪书屋里……
天渐渐亮了,康熙的昏迷让几个太医束手无策,聚集在暖阁屋里不敢出去,隆科多和魏珠守在旁边,而一门之隔的屋外全是等候的皇子,渐渐开始躁动起来,要求见皇上。
不一会,隆科多出来宣雍亲王胤禛,其他皇子也想一同进去,但均被隆科多带着挡驾。
雍亲王胤禛进屋看到康熙昏迷不醒,又焦急的问了太医情况,心里已然凉了半截。
胤禛跪在康熙床前守着,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已经干涩的失去了泪水,而康熙其间只醒过来一次断断续续说了:
“老四……弘……历……”
“善待……弘皙……”几个字,便又昏睡过去。
此时如若康熙不醒来,也没有时间去填写遗旨,这继位怕是一片刀山火海之势。雍亲王胤禛与隆科多低语一番,两人均是面色沉重,只能求助于太医,只等康熙能否有再清醒之时。
雍亲王胤禛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所有皇子都围上来问他,他也不说话,只默默跪下在门前数着手腕间康熙的念珠。
十三阿哥胤祥立刻跟过去跪在他身后,十二阿哥胤裪、七阿哥胤祐直到所有皇子都纷纷跟过去跪成一地等候。
魏珠出来,领着宫人去熬药送药,进进出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太监前来送饭,也没有人去动。
康熙还在昏睡,太医们已经忙了一天,而屋外的太阳已经渐渐西下。皇子们几乎大半日滴水未进了。
隆科多再次宣雍亲王胤禛进入时,引起轩然大波,各个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闯宫,被隆科多带着亲兵铁桶一般的挡回去,正在门前喧闹的一团乱。
雍亲王胤禛嘶哑的低声厉喝道:“皇阿玛还在,你们就要抗旨不成!”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九阿哥胤禟的脸铁青着,死死捏着拳头,被八阿哥胤禩握住。
雍亲王胤禛进了屋里,见几名太医已经面如死灰的眼神,而床上的康熙分明已经像将死之人。
雍亲王胤禛奔过去握住他苍老瘦削布满老人斑的手,不住的叫“皇阿玛”,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窝里奔涌而下。
康熙竟然在他不断的呼喊下,奇迹般的动了动眼皮,眼睛终于半睁开来。他的面容竟比平日里苍老十岁不止,青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看着胤禛像是很努力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又去看他身边同样跪着的隆科多,似乎在跟他确定某种他早就交待过的事情。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最后一刻,雍亲王胤禛立刻转头道:“召!”
门被打开的时候,皇子们鱼贯而入,大步奔跪到榻前来。
康熙努力抬手与胤禛交握,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力吐出字句来道: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