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并不真得在家卧床,他在家里看够了武侠,总要出去溜达溜达。跟乐红不同,乐红在社会上朋友不多,在学校人缘挺好;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社会上却有不少熟人。他有时到公园里跟人下棋,有时到机关里找人闲聊。系领导们第二次到家里看望他,他不在家,有人说在公园里看见了他,这就不能不让系主任对他有看法了。
系主任找到乐红,一是了解一下林传真的病情;二是让乐红劝劝他,如果真的有病,当然可以休息,如果病情不重,就应该坚持上课。如果让别人在公园里发现了他,系里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乐红很为难,她在家里跟林传真不说话,怎么劝他?她跟林传真闹矛盾,系主任也听说了,不过系主任认为,他们俩人即使有矛盾,乐红也占上风,她说了话,林传真怎么也会认真考虑。林传真可以不拿系里当回事,却不能不拿年轻二十岁的妻子当回事。
系主任当年也教过乐红,乐红答应了他。她不好意思跟系里说家里的事,系主任来找她,她就以为家里的事系里不知道,仍然想把这件事遮盖起来。
回到家,她实在不愿跟林传真说话,看看林传真的样子,头发本来就不多,剩下的头发东倒西歪像个鸡窝。她给他买的假发,早扔到了一边儿,离老远就闻到一股发了霉的味儿。窗台上放着一个瓷缸子,泡着他的假牙,也有一股馊饭的味道。乐红本想跟他好好谈谈,一闻这味儿就再也不想说了,只想躲他远一点儿。
她想,老天爷对男女是不公平的,两口子吵了架,女的只能哭,只能忍受,男的却可以臭你,恶心你。他们把人最讨厌的一面暴露出来,就像狐狸看见敌人故意放臭屁一样。
孩子的学习成绩在下降,上次期中测验,语文才考了91分,数学考了89分,马上就要面临中考了,如果考不上重点中学,这就意味着她以后很难考上重点大学,林传真对这些连问都不问。
一个人再自私也不能不管孩子吧?林传真只管自己的吃、喝、玩,他对孩子从不过问,他现在连课都不上,几乎没一点儿正事。乐红心里奇怪,自己当年怎么会爱上这么个人?
爱情是怎么回事?一个同学对她说,爱情是失明的病人给自己开的最无效的药方,她觉得真对。自己当年瞎了眼,却拿林传真当了眼药。现在明白也晚了。
她没有跟林传真说系主任找过她,这是他的事,她管不着。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孩子,怎么才能让孩子的学习成绩上去。
她知道孩子学习成绩下降,完全是因为家庭。这个孩子从小就很聪明,只是太敏感,她害怕爸爸、妈妈分开。有一天,她做着做着作业,突然问乐红:妈妈,你是不是要离开爸爸呀?
乐红问她:你觉得呢?
孩子不说话。
乐红又问:你觉得他好吗?
孩子说:再好的爸爸也是别人的爸爸,只有这个爸爸是我的。
乐红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孩子说的是真理,别的爸爸再好跟自己没关系。乐红叹了口气,说:你好好学习就行了,不要想那么多。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孩子:如果爸爸和妈妈离了婚,你愿意跟着谁。
孩子毫不犹豫地说:我跟妈妈。
乐红说:你不是喜欢爸爸吗?
孩子说:我不喜欢他,我害怕。
乐红盯着她看,不明白林传真对她说过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爸爸这两天打你了吗?
孩子摇头。乐红明白,孩子在林传真面前从来没有安全感,虽然这是她的亲生父亲。
如果离婚,孩子肯定要跟着她,即使林传真要,她也不会给。可是,以后她要独自带孩子,独自支撑一个家,她能支撑得住吗?
乐红觉得自己能,现在林传真又为孩子做过什么?一切不都是她干的吗?她以前听别的离婚女人说生活如何艰难,她不相信,家里没有男人,不就是少做一个人的饭,少伺候一个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调到校办公室后,乐红的工作渐渐忙起来。系里给她减了一个班的课,她仍然要教两个班的现代文学。剩下时间她都到校办公室坐班。她对行政工作很生疏,虽然没有多难,仍然有一个熟悉过程。
校长对她的工作很满意。她能从校长眼神中看出来,这个老头儿喜欢她。过去她害怕这种眼神,现在不怕了,还有一种满足感。世上还有比林传真更大的陷阱吗?她连林传真都经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对校长的信任只有一个报答方式,就是认真工作。她的工作是超负荷的,白天在学校做不完的事,晚上拿回家做。幸亏她讲的课是讲过好几年的,备课不用费很大精力。
林传真每天还在看武侠,闲逛。他教的班级落了很多课,系里也没有安排教师代课,林传真也不着急。他想,我不是系主任,我着什么急?十年前班里有一个学生没学好,他都要主动找学生补课,现在他不在乎。他已经看透了,社会就这么回事,你教的课好,教的课不好都一样。
陈胜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其实,平民百姓得死,王侯将相不也得死吗?人一辈子还求什么?
他对乐红每天不能按时回家很反感。有一天,他看到乐红桌上放了一份文件,是关于学校征地扩建校园的,他悟出乐红已经调到了校办公室,不然这文件怎么会到她手里。
他腾起一股火,我说不让你到校办公室,你竟然不听我的,听那个老头儿的。他觉得她们校长没安好心,是在打乐红的主意。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没跟乐红说过一句话。有时实在需要说的话,他就写在纸上,放到乐红能看见的地方。现在,他觉得有必要跟乐红谈一谈。
乐红的调动使他妒火中烧,想到师专校长正色迷迷地看着乐红,想到他们可能在办公室里拥抱、接吻,他胸口像要炸开一样。
听到门响他呼吸急促,他铁着脸看着乐红走进家里,看着她换拖鞋,换衣服。他不知道这么看时,两只手已经出了很多汗。
乐红感觉到他在看她,她故意不理睬他。她进了厨房。今天是孩子的生日,他忘了,她没有忘,本来想到外面给孩子买个生日蛋糕,因为学校有急事,把这件事挤了。现在,她要做孩子爱吃的东西。
她烧了排骨,做了清蒸带鱼,还做了好些孩子爱吃的菜,其实孩子最爱吃的是康师傅方便面,因为怕方便面里食品添加剂多,她平时不准孩子吃,现在她也破了例,给孩子煮了一大碗,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她把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叫孩子:来,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孩子看着桌上的菜跳起来:我的生日。
她说:妈妈本来想给你买个生日蛋糕,可惜学校有事,来不及了。明天给你补上,好不好?
孩子坐到桌前,却不动筷子。
她说:吃吧!
孩子不吃,看着林传真。
林传真在沙发上坐着,心里还在想乐红讲完课为什么不早早回家,学校会有什么要紧事?在他看来,什么工作也不如家里的事重要。家里的事又不如他自己的事重要。他憋着气,坐在沙发上不动。乐红看他坐着不动,对孩子说:来,咱们吃吧。
本来挺高兴的孩子,突然沉默了。看到孩子忧伤的样子,乐红也吃不下,她还是打起精神使劲儿吃着。她看得出来,虽然孩子也在吃,却是为了让她高兴。
孩子只吃了半碗米饭,就不吃了。乐红给孩子盛了一碗方便面,孩子也没有吃完。孩子对自己没有吃完挺不好意思,她歉疚地看着妈妈,乐红说:没关系,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林传真突然说了话:你怎么不买蛋糕?
乐红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我以为你买了呢。
林传真被堵在那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乐红把饭菜都收起来,她进了厨房开始刷锅洗碗。等她忙完了,林传真还在沙发上坐着,他好像连动都没动过。
乐红要回孩子屋里,林传真突然说: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乐红站在孩子门口,扭过身等着他。
林传真说:你在学校加什么班?
乐红说:这是我的工作,没必要告诉你。
林传真问:你调到了校办公室?
乐红说:当然,已经半个月了。
林传真说:你调到校办公室,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乐红说: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林传真说:因为我是你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