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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花钱。还有,今年,我还要在菜地边上点些玉米。你不是爱吃玉米棒吗?对了,我不说你不知道,咱柴草垛里进水了,我都着急。好在,咱一时半会儿,不用麦草也行。可是麦草湿了,总得晒吧。太阳出来了,我要去晒麦草,到时看谁在,叫给老五打个电话。
老头脸色又不好了,阴沉沉的,老太太只好马上下炕。
电话不用说打了,没事儿,儿子说单位忙,父母自己注意身体,不等这边应话,那边的电话就放了。本来老头还想给这个最小的儿子说些叮咛话,管单位的钱得小心些,可是电话儿子已经放下了。
老头又不说话了,就一直坐着。这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把电视关了。
你说你晚上折腾人不够,你大白天的还不让人乐和乐和,能费几个钱。老太太嘟囔着,很不高兴地起身扔下手里的活计,下炕,啪的一声,电视先是亮了一下,接着就黑了。灌满了开水,炭火压得小了一些。然后鞋子一蹬,人已坐到炕上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拿着针线的手忽然停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老太太觉得这笑容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好心情,于是往老头跟前坐了坐,说,人都说李庄庙会上戏挺好看的,都唱的是本戏,还穿着戏服,打着脸子。
老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刚才的坐姿,背靠着被子,如果不是嘴一直像鱼一样半张着,真让人怀疑他是副雕像。
老太太干脆放下手里的活计,大声地说起庙会来,说戏,说吃的,说穿的,说得老太太兴奋起来了,干脆又往老头跟前坐了坐,这时,她才闻到一股臭味。被子一拉,老头拉到了炕上。穿的是棉裤,里里外外肯定都脏了,老太太生气,说,你要拉,你言一声呀。老头不理她,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与他无关似的。老太太只好把他往起拉,可是老头一点儿也不配合,屁股就是不抬。老太太生气了,把靠在老头背后的被子一掀,老头没防备,全身就一下子倒在炕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老太太慌了,赶紧抱老头的头,老头仍然睁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老太太使着全身的劲,把老头掀着翻了个身,然后往下扯裤子。
边收拾嘴里边不停地说,你拉也不说一声,你以为这棉衣好洗呀?
老头仍然不理她,而且一点儿也不配合她。她生气了,说,你再这样,我把你推到沟里倒了去。
老头一动不动,老太太下炕,拿着一条热毛巾仔细地擦了擦脏处,边擦边笑着说舒服吧,你说你多舒服,现在有我伺候你,将来我像你一样了,谁管我呀?
回答她的仍是无声。
她在给老头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手停住了,她感到这腿与往常不一样,冰凉,而且发硬。再往上摸,也是凉的。老太太一下子害怕了,说,你咋了,别吓我。
这时她发现老头眼睛闭上了。
老太太不死心,重新摸脸上,脸上开始也凉了,老太太说你别这样吓我,人都看戏去了,你要走,也不能这时候走呀?我还没给你洗脚呢,还没有给你剃头呢?还有,还没给你穿上寿衣呢。你要走,也得我收拾得让你干干净净地上路。
没有人回答她,老太太急忙往出跑,边跑边叫中庆中庆,你三爹可能不行了?你快来呀,走到面前了,才发现门锁着。
老太太一家家地敲门,第四家时,出来了一个女人,是个新媳妇,说,快叫你大,你三爹不行了。
新媳妇说我大看戏去了。
那你跟我走。
新媳妇跟着老太太进门,老太太说你快接水,我给洗脚。对,炉子上再加上水,剃头得有热水。
脚洗完了,头也剃了,老太太和新媳妇要给他穿寿衣时,老头突然睁开眼,冷冷地说:干啥,干啥,你们想活埋我,我让我儿我女从城里回来收拾你。
新媳妇吓了一跳,立即跳到了炕下。老太太却高兴地说你没事?
你就盼着我死。
没事了,没事了,你回吧,牛蛋媳妇。
外人走了,老太太很不高兴地说你就是个怪种,你就是吓我,以后再这样吓我,我就真的把你推到沟里去。
老头眼睛睁开了,问,啥时候?
老太太笑了,说,吃了饭。
老头眼睛重新闭上了。
你不要躺了,你坐起来,你大儿说人老是从手指开始的,他给你买了这几个碎娃娃,大大小小的八个,你把它们一个个地取出来,再装进盒子里,你就不会得老年什么呆病了。
老头仍然躺着,只是把身子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叹了一声,在地上走来走去,一会儿擀面,一会儿切菜。走来走去的,嘴里也不停,老说,你说你这人,怎么就不爱说话,你不说话,你心里闷不闷,一辈子了,都这样,也不知道你心里都想啥?
老头只管睡着。
饭吃了,老太太刚要上炕,老头突然说,走!老太太说干啥?老头说把我推到沟里喂狼,你就可以去逛庙会了。
老太太笑着说,跟你说笑话哩。
你把我推到沟里了,就到城里娃跟前享福去吧。
城里娃?说得我咋听着不舒服,好像那大大小小的娃,不是你的,你是后爹?
我想去,能去吗?老头说。老太太却害怕他再说什么,上了炕,重新拿起了针线。
你把我的老衣做好了没?我咋不见你做。
你晚上睡着了,我做的。新里新面,好看着哩。
怕啥呢,你白天就做吧,我看着不难受,心里还踏实。
老太太眼泪就出来了,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说,医生说,你用的都是娃给你买的好药,你能活一百岁。人都说你命好,是长寿。
老头笑了,骄傲的神色涌在脸上。
老太太说有时候真想叫咱儿咱女都回来,你看人家的儿女都在跟前守着,热热闹闹的。咱们家有六个儿女,加上他们的老婆孩子女婿,再加上咱老两口,整整20口人。可是他们一长大,就像鸟儿一样飞到了城里,你回来住几天,她回来住几天,炕还没暖热,就都走了。
胡说,娃有出息,才能在城里待着。
谁说不是呢?娃不在城里当公家人,咱有这么好的条件?
老头笑了,说,给我吃块糖。
老太太从柜子里拿出一大把,老头说吃一个就够了。
老太太没有理他,都放在炕上,给老头拿了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剥开,放到了嘴里。抬头看,糖,还在老头手里拿着。
你说你是不是地主,连糖皮都不剥。
你不剥我就不吃。
你呀,老太太叹了一声,拿过糖,剥完了,给老头递到嘴里。老头笑了,舒服地往被子上靠了靠。说,你一会儿去看庙会。
我不去,我去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儿的,你去吧。
你去。
老太太说我不会去的。
俩人又是坐了半天,老头突然说要不你把我推着,咱们都去逛庙会。
你不能去,现在天气还忽冷忽热的,万一感冒了咋办?再说,你听不见,又看不见,逛庙会的人山人海,万一把你碰了,我咋向娃娃们交代?
我要去看庙会。老头忽然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说着这话,反复来反复去。老太太看着他,哄着说庙会上唱的戏电视上也能看,吃的咱柜子里那么多,你想吃啥我给你取。
老头仍然说我要去逛庙会。
老太太不理他,老太太继续做着针线活。
老头儿开始喘气,老太太仍然不理他。
一会儿,老头开始慢慢地往出挪身子,先是屁股,接着是腿。说我想出去转会儿。
你能行吗?
老头不说话。
老太太扶着老头慢慢地起来,走到地上,老头慢慢地走着,裤子掉到了裤裆那。老太太说,你说你这样子,还能去逛庙会?
老头很不耐烦地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拄着上面刻着龙头的拐杖,一步步地走出了屋门,坐到外面的椅子上。阳光不错,但还是有些冷,老太太拿着一件大衣披到他身上。老头推掉,老太太给穿上,老头又推掉。老太太一生气就不理他了。
这时,那个新媳妇来了,让老太太去她家里,说,她做馍,不知放多少碱,怕做坏了婆婆公公回来说。老太太给老头说,我出去一下,就走了。
老太太给新媳妇讲了半天,她先是用面做了一个小馍,放在灶火的边上,说一会儿就好了,你到时闻闻,看碱多不多。新媳妇还是不放她走,她只好等着小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