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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她回答说,转过身去,她开始喝咖啡。她端起杯子,小手指翘着,举到嘴唇边。 饮啜了几口以后,她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她明明白白地看出来,她的手、她的姿势和她的嘴唇发出的声音,都是他所讨厌的。“你母亲怎么想,她希望你和谁结婚,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说,用颤抖的手把杯子放下。“可是我们并不是在讨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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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谈的就是这个!相信我的话吧,一个无情的人,不管她是老的少的,不论她是你的母亲还是一个生人,都和我无关,我不愿意和她有任何关系。”
“安娜,求你不要无礼地诽谤我母亲。”
“一个女人,倘若她的心揣测不出她儿子的幸福和名誉在什么地方,那种女人就是无情的人!”
“我再求你一次,请你不要没有礼貌地诽谤我所尊敬的母亲!”他说,提高嗓音,生气地望着她。她不回答。 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的脸和手,她细细地回忆起他们昨天的和好和他的热情的爱抚。“这样的爱抚他在别的女人身上也曾经用过,并且还会,还想愤怒哩。”她想。“你并不爱你母亲!
这都是空话,空话,空话!“她说,憎恨地望着他。”假如这样的话,我们就得……“
“就得决定一下,我已经决定了,”她说,刚要走开,恰巧这时亚什温走进来。 安娜和他闲聊了一下,就停下了。为什么当一阵暴风雨正在她心中狂啸,并且她感觉到她已经处在可怕的生死存亡的转折点的时候——在这种关头,她为何还要在一个迟早会知道全部真相的外人跟前矫柔造作,这她可不知道;但是她立刻压制住内心的风暴,又坐下来开始和客人闲聊。“哦,您最近怎么样?
人家输给您的钱都付给您了吗?“她问亚什温。”哦,还好;我想不会全部都到手的,星期四我就要走了。你们呢?“亚什温问,眯着眼睛看着弗龙斯基,显然已经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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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发生过一场口角。“我想,可能是后天,”弗龙斯基说。“不过你们很早就打算走了?”
“可是如今已经决定了,”安娜说,带着一副向弗龙斯基声明不要梦想还会和解的神色正视着他的眼睛。“难道您不可怜那个不幸的佩夫佐夫吗?”她说,继续和亚什温交谈着。“我从来没有问过我自己,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我是否同情他。 您看,我的全部财产都在这里,”他指指身边的衣袋,“现在我是个富翁;但是今天晚上我还到俱乐部去,也许出来的时候又是叫花子了。 您看,谁敢坐下和我赌钱,他就想把我赢得连一件要衬衫都不剩,我对他也是这样哩。 于是我们就决个胜负,快乐就在这里。”
“哦,可是假如您结了婚,”安娜说,“您的夫人会觉得怎么样呢?”
亚什温放声大笑。“这大概就是我没有结婚,并且永远也不打算结婚最充分的理由。”
“葛尔辛格福尔斯怎么样?”弗龙斯基说,参加到谈话中,看了笑容满面的安娜一眼。迎住他的目光,她的脸立刻呈现出冷淡而严肃的表情,好像在说:“还没有忘却。 事情还是那样。”
“难道你真恋爱过?”她问亚什温。“天啊!那么多次了!不过您看,有的人可以坐下赌钱,可是一到rendez-vous的时候就得站起来走掉。而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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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说爱,不过总要晚上赌钱不迟到才行。 我就是这么计划的。“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真正的恋爱,”她刚要说葛尔辛格福尔斯,但是不希望重复弗龙斯基用过的字眼。买了弗龙斯基一匹马的沃伊托夫来了,于是安娜站起身来走出房去。出门以前,弗龙斯基来到她的房里。 她想装出在桌上寻找什么的样子,但是觉得装假是可耻的,于是带着冷冷的神情正望着他的脸。“你要什么?”她用俄语问。“甘比达的证件;我把它卖了,”他用一种用语言表达得更清楚的口气回答:“我没有时间解释,就是解释也不会得不出什么结果的。”
“我没有一点对不起她的地方,”他想。“假如她要折磨自己,tantpispourele!”但是,临走出去,他好像觉得她说了句什么,他突然因为动了同情她的心而颤抖了。“什么,安娜?”
“没有什么,”她回答,还是那种冷淡而镇静的口气。“假如没有什么,那就tantpis去吧!”他想,又寒了心。扭过身去,走出去了。 临走出去的时候,他在穿衣镜里瞥见了她的苍白的面孔和颤抖的嘴唇。 他甚至想停住脚步,对她说句抚慰的话,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他的两条腿就迈出房间去了。 他一整天全在外面打发过去了,深夜回来的时候,佣人对他说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头疼,请他不要到她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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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们从来还没有闹过一整天的别扭。这是破天荒第一回。而这也不是争吵。 这是公开承认感情完全破烈了。 他到她房里拿取证件的时候,怎么能像那样望着她呢?望着她,看见她绝望得心都要碎了,居然能带着那种冷淡而镇静的表情不声不响径自走掉呢?他对她不仅冷漠了,并且憎恨她,因为他迷恋上别的女人,这是很明显的了。追忆着他说过的一切冷酷言语,安娜还凭空设想着他明明想说、但却难以开口的话,于是她越来越生气了。“我并不想挽留您,”
他也许要说。“您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您大概不愿意和您丈夫离婚,那么您可以再回到他那里去。回去吧!假如您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一笔。 您要多少卢布?”
只要是粗野的男人说得出口的最粗俗无耻的话,他,在她的想像中,都对她说了,她决不能饶恕他,仿佛他真说过这样的话似的。“他,一个诚实而正直的人,前天不是还起誓说爱我的吗?
难道我以前不是没有理由地绝望过好多次吗?“
随后她又自言自语。一整天,除了到威尔逊那里去以外——这大约花费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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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钟头的光景,——安娜都在想着一切都结束了呢,还是依旧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她应该立刻出走呢,还是再见他一面那种游移不绝的心思中度过去了。 她等了他一整天,傍晚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话说她头疼的时候,她心里想:“如果他不睬仆人的话还是来了,那就是说他还爱我。如果不是的,那就是说一切全结束了,那么我就要决定该怎么办才好!
……“
夜间她听到他的马车停下来的声音、他按铃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和他同使女说话的声音。听了以后他就信以为真,不再往下问,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可见一切全都完了!
死,作为使他对她的爱情重新唤醒,作为对他的惩罚,作为使她心中的恶魔在同他战斗中出奇制胜的唯一的方法,鲜明而生动地出现在她的心头。如今去不去沃兹德维任斯科耶,她离不离婚,都无关紧要了——全部用不着了。 她一心只要惩罚他。当她找出平常服用的一剂鸦片,想到要寻死只要把一瓶药水吞下就行了,这在她看起来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以致于她又愉快地揣摩着他会如何痛苦,懊悔,喜爱她的遗容,但是那时就来不及了。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借着一支烛泪将尽的蜡烛的光辉注视着天花板下的雕花檐板,注视着投在上面的帏幔的阴影,她历历在目地展示着当她不复存在,当她对他只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他会有些什么感觉。“我怎么能够对她说这些残酷的话呢?”他会这么说。“我怎么能不辞而别呢?可是现在她死了!她永远离开了我们。 她在哪里……”忽然间帏幔的阴影开始摇曳,遮住了整个的檐板,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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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住整个天花板;阴影从四处涌来,一会就聚拢在一起,转瞬之间又飞快地飘然四散,摇荡起来,融成一片,接着四周一片黑暗。“死神!”她想。 她心上感到那样的恐惧。 以致于她好久都不明白她在什么地方,她的颤抖的手好久才找到火柴,在点完了和熄灭了的蜡烛那里又点上一支蜡烛。“不,怎么都行,只要活着!要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全是过去的事,会过去的,”她说,感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