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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双使他心荡神移的眼睛得意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她不是活的,恰恰是由于她比活的女人更美。“我非常高兴哩,”他冷不防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显然是对他说的,这就是他所欣赏的那幅画像上的女人本人的声音。 安娜从屏风后走出来迎接他,列文在书房的暗淡光线中看见画里的女人本身,她穿着闪色的深蓝衣服,同画中人体态不同,神态也两样,但还是像画家表现在画里的那样个绝色美人。 实际上她并不那样光彩夺目,但是在这个活人身上带着一种新鲜的诱人的风彩,这却是画里所没有的。
十
她站起身来欢迎他,并不掩饰看见他而产生的愉快心情。她伸出有力而且纤巧的手,给他介绍沃尔库耶夫,指着坐在屋子里作针线的一个红发的漂亮小姑娘,说她是她的养女,她那种雍容风雅的风度,表现出列文很亲切而且很喜欢的上流社会的妇女的举止,永远是那样安详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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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非常高兴,”她重复一遍说,从她嘴里说出的这句简单的话在列文听来似乎包含特殊的含义。“我早就认识您,而且很喜欢您,由于您跟斯季瓦的友情以及您妻子的原因……我只跟她认识了不长的时间,但是她留给我像可爱的鲜花一般的印象,简直是一枝鲜花哩。 而且她不久就要做母亲了!”
她流利地、从容不迫地说着,有时眼光从列文身上转移到她哥哥身上。 列文感觉到他给人的印象是良好的,立刻就变得仿佛从小就认识她那样随便、自然和愉快了。“我和伊万。 彼得罗维奇到阿列克谢的书房里来,”为了回答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可不可以抽烟的问题的时候她这样说。“就是为了吸吸烟呢。”瞥了列文一眼,没有问他抽不抽烟,就把一只玳瑁烟盒拉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支烟卷。“你今天身体好吗?”她哥哥问。“还好。 精神还跟平常一样。”
“好得出奇,不是吗?”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发觉列文在时不时地注视那幅画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画像。”
“而且惟妙惟肖得让人吃惊呢,是不是?”沃尔库耶夫问。列文的眼光由画像上移到本人。 当安娜发觉到他的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脸上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光彩。 列文的脸涨得绯红,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刚要张口问她是不是很久没有见过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了,但是正在这时安娜自己先开口说了。“我跟伊万。 彼得罗维奇刚才在谈论瓦先科夫最近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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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绘画作品呢。 您看见过吗?“
“是的,我看见过,”列文回答。“不过请谅解,我打断了您的话吧?您刚刚要说……”
于是列文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多莉。“她昨天来过。为了格里沙的缘故,她很生那个中学校的气呢。 拉丁文教师似乎对待他很不公平。”
“是的,我看见过他的那些作品。 不过我不大喜欢,”列文说,又回到她最初说道的话题上去。列文现在讲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今天早晨他谈话时那样无味了。 他和她谈的一言一语都具有特别的含义。 同她谈话是一件乐事,而倾听她说话更是一件乐事。安娜不但说得又自然又聆俐,而且说得又灵俐又随便,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见解有什么了不起,却非常尊重对方的观点。谈话转移到艺术的新流派和一个法国画家为《圣经》所画的新插图上去了。 沃尔库耶夫指责那位画家把现实主义发展到粗俗不堪的地步。列文说法国人比任何人都墨守成规,因而认为返回到现实主义是特别有意义的事。 他们认为不撒谎就是诗呢。列文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使他这样心满意足的机智语言。 当安娜忽然赏识这种想法的时候,她容光焕发了。 她笑了。“我笑,”她说,“就像人看见一幅非常逼真的画像笑起来一样!您所说的话完全描述出现代法国艺术、绘画、甚至文学——左拉,都德——的特点。 但是也许总是这样的,他们先根据想像的假设的人物来conceptions,等到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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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binaisons都安置好了的时候,又放弃了这些虚构的人物,开始构造一些更自然、更真实的人物了。“
“是的,的确是这样,”沃尔库耶夫说。“这么说,你去过俱乐部了?”她对她哥哥说:“是的,没错,这是怎样一个女人!”列文想着,完全走了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突然间完全变了色的、美丽的、善于变化的容貌。 列文没有听见她转过身去对她哥哥讲了些什么,但是她的表情的变化使他惊呆了。 她的脸,一瞬间以前悠闲恬静中还显得那么优美端丽,突然显出一种特别的好奇、气愤和傲慢的神色。 但是这都是转眼之间的事。 她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唉,不过,谁都不感觉兴趣的,”她说,于是转身对那英国女孩说:“Pleaseordertheteainthedrawing-rom。”
那女孩站起身来,走出去了。“唉,她考试及格了吗?”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追问道。“好极了!她是个很有才的女孩,而且性格温柔可爱。”
“如果你爱她会胜过爱你自己的孩子哩。”
“这是男人的说法。爱是没有多少之分的。我爱我的孩子是一个样,我喜欢她是又一个样。”
“我刚刚还跟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说呢,”沃尔库耶夫说,“假如她把用在这个英国女孩身上百分之一的精力用在给俄国儿童的普及教育事业上,那她就是做了一件伟大而有益的事了。”
“是的,不过,随便您怎么说也好,我不可能那样做。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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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阿列克谢。 基里雷奇伯爵很鼓励我。(她一边说阿列克谢。基里雷奇伯爵这个词,一边用祈求的胆怯的眼神瞥了列文一眼,而他也不由地报之以尊敬和许可的眼色。)
他鼓励我致力于乡村学校的教育事业。 我去过好几次。 他们都是些可爱的孩子,但是我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喜欢上这个事业。 您提到精力,而精力是以爱为基础的。爱是不可强求,勉强不来的。我爱这个小女孩,我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
她又瞥了列文一眼。 她的笑容和眼神——这一切都向他表示出她的话只是对他讲的,她尊重他的意见,而且事先就知道他们是可以互相了解的。“这一点我完全明白,”列文说。“人决不可能把心完全投入这一类学校或机关里去,我想这就是慈善机关之所以总收效不大的原因。”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是的,没错,”她证实说。“我永远也办不到。Jen‘aipaslecoeurasezlarge,没有办法爱整个孤儿院里的讨厌的小姑娘。Celanem’ajamaisréusi。
有那么多妇女曾经用这样手段取得positionsociale。特别是现在,“她带着忧愁和信赖的表情说下去,表面上似乎是对她哥哥说,但是显然仅仅是说给列文听的,”在目前我十分需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我却做不了!“她猛然间紧锁愁眉(列文明白她是因为谈到自己的事而皱起眉头的)
,转换了话题。“我听见人家议论过您,”她对列文说,“说您是一个不好的公民,我还尽力为您辩护过呢。”
“您怎样为我辩解?”
“那要看攻击的形势了。 不过,请来喝点茶吧?”她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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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来,拿起一本用鞣皮做封面的书。“交给我吧,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沃尔库耶夫说,指着那本书。“很有价值呢。”
“噢,不,不过是一部草稿罢了!”
“我跟他说过,”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指着列文对她说。“你做得毫无道理。我的作品有点像丽莎。 梅尔察洛娃平常向我出售的那些在监狱里做的雕刻的小花篮。 她在这个协会负责管理监狱的事。”她对列文说。“这些可怜的人真是做出了耐心的奇迹呢。”
列文在他已经非常喜爱的这个女人身上看出另外一种特色。 除了智慧、文雅、端丽以外,她还具有一种诚实的品性。她并不想对他掩饰她的处境的辛酸苦辣。她说完长叹了一声,马上她的脸上呈现出严肃的表情,好像石化了似的。 带着这副表情她的面孔变得比以前更加妩媚动人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