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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蝈蝈来了,花小尤先带他去寨子里转了转,看看正在盛开的一枝黄,还特意把他领到自己种的那些“死不了”草前,不无自豪地告诉他,这是黄花寨中唯一的别种花草。
大肚蝈蝈是带着精神准备来的,他知道今天这杯酒是一杯苦酒,花小尤已经成了慕雨潇的人,自己再跟在后边也是自讨没趣,倒不如来个君子风范,敞敞亮亮地祝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只是这酒咽下去是什么滋味,怕也就是自己最清楚了。
三个人正在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却见一只小狗畏畏缩缩地进得屋来。花小尤欢叫一声,就把小狗抱在怀里。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是西伯利亚雪地犬,虽然小,却与她的那十六只狗长得一样。那十六只西伯利亚狗前几天死了一只,她正愁冬天拉爬犁少了一只狗不好办呢,没想到,竟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说来就来一只。
她问大肚蝈蝈:“你带来的?”
大肚蝈蝈摇摇头,他表情有些呆板,全没了往日的贫嘴、俏皮。
花小尤明白了,冲外边喊:“老关东,你还不出来?”
老关东从门边蹭过来,看了花小尤一眼,又低下头。
花小尤高兴地说:“还是我弟弟,知道姐的心思,来,让姐亲亲你。”说着,搬过老关东的脸,就在腮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老关东抬起头,脸涨得通红,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一转身,跑了出去。
慕雨潇抱着花小尤回来的那天,老关东正好看见了,他愣了愣神,一头扎在柴火垛上就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些疼,就站起身,捂着眼睛,抽搭着跑出了黄花寨。
他不知道往哪里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看着太阳落山了,天黑了,月亮出来了,三星移到了正中,他觉得肚子饿,头也有些晕。正好身边有一列火车驶过,他想都没想,就跳上了火车。
他一直坐到了哈尔滨,下了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他早就知道花小尤已注定是慕雨潇的人,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还是觉得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他咬着牙,向天发誓:我不回去了,绝不回去了!可走着说着,说着走着,却碰见了一个卖西伯利亚狗的,他想起花小尤的狗刚刚死了一只,竟鬼使神差地掏出钱就把狗买下,抱着狗就回来了。
花小尤愣住了,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她哪里猜得到老关东的心思,她一直是把他当弟弟看,她疑惑地说:“谁又惹他了。”
慕雨潇更不知道老关东心里的鬼怪了,说:“别理他,这孩子从小就这么邪,别人害怕他不怕,别人生气他高兴,一会儿就好。”
只有大肚蝈蝈心里明白,他是由自己而想到老关东,吧嗒出那苦滋味的。
菜上来了,一个现在谁也猜不出什么结果的宴席开始了。
先是花小尤敬大肚蝈蝈,感谢他在自己学二人转过程中给予的帮助。接着是慕雨潇敬大肚蝈蝈,感谢他在黑龙江一路上对花小尤的照顾,感谢他送了那么好的一套爬犁给花小尤。再接着,是大肚蝈蝈敬慕雨潇和花小尤,说了一大把英雄配美人、一对好伴侣、一个好姻缘之类的话。敬着敬着,花小尤就把酒壶上的机关启开了,再倒进自己和慕雨潇杯里的仍然是纯酒,而倒进大肚蝈蝈杯里的则是药酒了。
不长时间,药力就发作了。大肚蝈蝈解开衣襟,手抓着衣襟不断地扇。喝酒也不敬谁了,端起就干,说话也开始走板了:“慕雨潇,我知道今天这酒不好咽,但我还是来了,男爷们儿就得这样,站得起趴得下,是刀山咱挺着上,是钉板咱横着滚。”
花小尤说:“蝈蝈哥,怎么这么两杯就醉了。”
大肚蝈蝈把手一挥:“谁说我醉了,量早呢,来,倒上,倒上,酒壮英雄胆,不喝酒,有些话还他妈不好开口呢!”
六十一
大肚蝈蝈又倒进去一杯酒,说:“慕雨潇,我服你,你小子厉害,真他妈厉害,不是一般厉害。在黑龙江,她,”大肚蝈蝈一指花小尤,“她跟我在一起,好几个月,我天天给她夹菜,天天给她倒洗脚水,都没得把,你可倒好,她回来才一天,你就把她整怀里去了,告诉我,你使了个什么阴招,把人家扔进锅里想涮的、稀嫩稀嫩的小羊肉,给叼去了。”
花小尤和慕雨潇对视一眼,花小尤的眼睛在笑,分明在说:你说呀,人家问你呢,你到底使了什么阴招。慕雨潇的眼睛却是很委屈的样子,好像在说,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要是真想使阴招,你们大概也不会有黑龙江之行。
大肚蝈蝈说着说着,眼圈有些红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花小尤专用。里边就是那双他曾经天天用来给花小尤夹菜的铁筷子。他拿出筷子看了看,又放进去,说:“这筷子我也用不上了,妹子,就送给你留个念想吧,别忘了,有个蝈蝈哥也对你好过。”
花小尤接过小布袋,忽觉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她想起在黑龙江的那段日子,这蝈蝈哥像个亲哥哥似的呵护着她,你骂他,打他,他都不恼,总是那样笑呵呵地,该对你好还是对你好。想到这里,花小尤觉得挺对不起这个蝈蝈哥,她端起酒壶,给大肚蝈蝈又倒了一杯酒,是跟她和慕雨潇喝的一样的酒。
花小尤离席走到大肚蝈蝈面前,端着酒杯,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蝈蝈哥,你喝下这杯酒,以后,不管多少年,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哥,好朋友。”
大肚蝈蝈接过酒喝下,却像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
花小尤递了一个手巾给大肚蝈蝈,劝道:“都是我不好。”
大肚蝈蝈擦了擦眼泪,一指慕雨潇:“什么你不好,都是他不好!慕雨潇,我问你,你是不是土匪?”
慕雨潇:“过去是,现在不是。”
大肚蝈蝈:“你要是土匪,你杀人放火,祸害娘儿们,怎么干都是理儿,因为你是土匪呀。可你要不是土匪,就把心眼放正点儿,把手放老实点儿,少干那作损的事!”
慕雨潇默默地听着。
大肚蝈蝈继续说:“我说这话你不服是不是?别的不说,咱就说一件事,就你那猩爷祸祸女人的事,你说你干的损不损,叫不叫人,你知道城里人都管你叫什么?叫恶魔,叫魔鬼!”
花小尤说:“蝈蝈哥,这是没影的事,都是人们传说的。”
大肚蝈蝈:“就算这事不是真的,那‘十不全’的事总有吧,你要是真给他们娶媳妇,正常,可现在叫啥事啊!让十个怪人祸祸一个女人,完事还把她们嫁到满人家里,干的多缺德?啊?还有,看你的这个黄花寨,是正经村子吗?在东北都叫什么两家子、靠山屯、陈林堡,你偏叫个寨,里边还尽些暗道机关,这算啥呀,土匪窝啊?还是忘不了山大王那一套。还有你收养的那些小子,不说拿点钱让他们好好念书,以后也整个状元什么的,一个个舞枪弄棒的,干啥呀?也要当土匪啊?本来是个好事,大善事,你一整就给整串皮了。老话讲,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等你老的那天,你琢磨吧,你能留下什么名?”
慕雨潇闷头喝酒吃菜,一声不吭,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
大肚蝈蝈根本就不看慕雨潇什么表情,越说越来劲:“还有你那个什么狗鸡子一枝黄,霸王花,黄花开处百花杀,瞅把你得瑟的,野心不小啊,你把它给我栽到长白山老林子里试试,在那冰天雪地里,在那百年大树跟前,它要能活过两年,我都是你揍的!还有那画,”大肚蝈蝈指着墙上那幅高其佩的《高岗独立图》,“画上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是你吧?”
花小尤说:“哪是他,是画家笔下的人物。”
大肚蝈蝈:“这我懂,可他干吗非挂这张画,不就是寻思自己也想当那个人吗?你觉得站在山顶上挺老高的,看别人都是小蚂蚁,小耗子,可你没看看你跟那山一比,你多小,多可怜呀!来个大冰雹、大烟炮,先把你干下去,山还是山,啥事没有。”
慕雨潇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已经不知看了多少次的画,突然觉得,那画好像也有这种意思在里面。
花小尤也有些吃惊,她真没想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满嘴下流话的家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大肚蝈蝈大概还没过瘾:“你,今天请我喝酒,是把我当朋友,当哥们儿,可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