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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神龛前静静地燃着一盏油灯,祖传圣像的金银衣饰闪闪发光,晃动的灯光微弱地照见一张放下帐子的床铺和一张小桌子,几只带标签的小药瓶放在桌子上。 火炉边坐着一个丫头在摇纺车。只有纺锤轻轻的转悠声打破这闺房的寂静。“谁在这儿?”一个柔弱的声音说。 丫头立刻起身,走到床前,轻轻撩开帐子。“快天亮了吗?”娜塔莎问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丫头回答。“哦!我的天!为什么这么黑?”
“窗子都关闭了,小姐!”
“帮我赶快穿衣起床。”
“不行!医生不许。 小姐!”
“我病了吗?多久了?”
“已经一个礼拜了。”
“哦!真的?我觉得,好象昨天才躺下……”
娜塔莎不吭声了。 她使劲清理纷乱的思绪,记得发生了某种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想不起来。 丫头一直站在她旁边,静候她的吩咐。这时响起了乱哄哄的声音。“闹什么?”
病人问道。“老爷们吃完了饭。”丫头回答,“他们从餐桌边站起身。塔吉雅娜。 阿方纳西耶夫娜要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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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似乎感到高兴,她纤弱的手挥了一下。 丫头放下帐子,又在纺车旁坐下来。过了几分钟,门背后探出一个戴着黑缎带的宽大白帽子的脑袋,低声问:“娜塔莎怎么样了?”
“你好,姑姑!”病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塔吉雅娜急忙赶上前。“小姐醒过来了。”丫头说,轻轻地搬了张靠椅上前。老太太眼里溢满泪水,亲吻了侄女儿苍白无生气的脸蛋,在她身旁坐下。随着进来的是德国医生,穿着青色的长衣,戴着学究式的假发。 他给病人合脉,先用拉丁语、后用俄语说,危险已经过去了。 他要了纸和墨水,开了个新的药方,便走了。 老太太站起身,再次吻了一下娜塔丽亚,立即下楼去把好消息告诉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这时在客厅里正坐着沙皇的黑人,身着军服,腰悬佩剑,帽子托在手上,正跟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进行彬彬有礼的交谈。 柯尔萨可夫叉着两腿斜靠在丝绒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二人的谈话,同时跟一只猎狗逗着玩。 玩厌了,他就走到穿衣大镜前——那是他平素消磨闲暇时光的好办法——他看到了塔吉雅娜。 阿方纳西耶夫娜在镜子里,她从门背后给弟弟做出难以觉察的手势。“在叫您哩!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柯尔萨可夫说,转向他并且打断了伊卜拉金姆的说话。 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立即走到姐姐跟前并掩上身后的门。“佩服你真有忍性!”柯尔萨可夫对伊卜拉金姆说,你甘心整整一个钟头听他吹牛,什么雷可夫家族和尔热夫斯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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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源远流长啦!
还要一大堆教训!
如果是我处在你的地位,我要给这老滑头的脸上唾口水。他和他的家族都不是好东西,其中也包括娜塔丽亚。 这女人忸怩作态,假装得病,玉体违和……说良心话,你难道果真爱上了这个装腔作势的小女人吗?
听我说,伊卜拉金姆!你就听听我这一次劝告吧!我这个人嘛,实际比外表要精明些,你别再胡闹了,不要结婚。 我觉得,你的未婚妻对你没有任何特别的好感。 世界上发生的事情还少吗?比方说,我这个人,本质当然不坏,可我还是碰巧欺骗过几个做老公的,而那几位,上帝作证,一点也不比我差。 就拿你自己来说……你应该还记得咱们巴黎的好朋友D伯爵吧?
女人的所谓忠诚千万别相信。谁对这等事儿处之泰然,谁就幸福。 而你呢?
你有着热烈、多疑、沉思的性格,连带你的塌鼻子、厚嘴唇和硬毛发,一心想一头卷进婚姻的漩涡中去吗?……“
“谢谢你好心的劝告!”伊卜拉金姆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说,“不过,你该知道有这么一句格言:摇着别人婴儿的摇篮,那可不是你的差事……”
“伊卜拉金姆,走着瞧吧!”柯尔萨可夫笑着说,“但愿你以后不会用行动在实际上、在字面上证实这句格言就好了。”
而在另一间房子里谈话正激烈地进行。“你会要她的命!”老太太说,“她容忍不了他那副模样。”
“那你自己来评判吧!”执拗的兄弟反驳说,“他以未婚夫的身份来这里探望,已经一个星期了,而现在没有见到未婚妻。 最后他可能会想,生病是假的,我们不过在拖时间,为的是设法摆脱他。 沙皇又会怎么说呢?他已经三次打发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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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娜塔利亚的病情了。 你要怎么办随你意,可我不想跟沙皇争执。“
“天呀!可怜的孩子会怎么样呢?”塔吉雅娜。 阿方纳西耶夫娜说,“至少也得让我事先布置一下,好让她跟他见面。”
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同意了,立刻回到客厅。“谢天谢地!”他对伊卜拉金姆说,“危险已经过去了。 娜塔利亚好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如果这位贵客伊凡。 叶夫格拉弗维奇被一个人留在这里显得太不礼貌的话,我就马上带你上楼去看你的未婚妻了。”
柯尔萨可夫对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表示庆贺,请他别为难,说是他有事要马上离开,说完立刻跑出前厅,不让主人送他。与此同时,塔吉雅娜。 阿方纳西耶夫娜匆忙打点病人,以应付与这个可怕的客人的会见。她进到闺房,在床沿坐下,上气不接下气,抓住娜塔莎的手,还没来得及开腔,门就被打开了。“谁进来了?”娜塔莎问。老太太瞠目结舌。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掀开帐子,看着病人并且冷冰冰地问她感觉如何。 病人想对他笑一下,但没笑出来。 父亲严厉的目光咄咄逼人,她心里忐忑不安。同时她似乎觉得,有个人站在她枕头边。 她努力抬起头来,突然看到了沙皇的黑人。 瞬间,一切她都记起来了,来日的恐怖全都展现在她眼前。 但是,她疲惫不堪的躯体无力反映出心中的震惊。 娜塔莎的头重新重重地落在枕头上,合上眼睛……她的心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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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厉害。 塔吉雅娜。 阿方纳西耶夫娜向弟弟示意,病人要睡了。 大家都轻轻走出闺房,只有丫头留下,依然坐到纺车旁。可怜的美人儿睁开眼睛,床边没有一个人。 她把丫头叫到面前并吩咐她去叫侏儒。 正好这时一个溜圆的老娃娃象个球一样滚到她的床边。 这个名叫燕子的侏儒适才轻快地飞动着两条短腿,小跑着尾随在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与伊卜拉金姆之后,上了楼,怀着女性特有的好奇心,躲闪在门背后。 娜塔莎见到她,叫丫环出去了。 侏儒便在床边小板凳上坐下。从来没有看到如此纤细的躯壳内竟包容如此之多的精力。 她干预一切,通晓一切,为一切事情奔波。 她会用狡黠的、曲意奉承的心计赢得主子的欢心,因此也激起放任自流的整个宅子里的奴仆们的嫉妒。 加夫里拉。 阿方纳西耶维奇听她的告密、诉苦和鸡毛蒜皮的请求。 塔吉雅娜时不时对她言听计从。而娜塔莎则对她无限信赖,把自己的一切思虑,把十六岁少女的心灵的一切活动全都向她和盘而出。“燕子!爸爸要把我嫁给黑人,你知道吗?”娜塔莎说。侏儒叹了口气,她布满皱纹的脸更皱了。“难道没有希望了吗?”娜塔莎继续说,“难道爸爸不怜悯我吗?”
侏儒整理了一下小帽子。“难道外公或者姑姑不能袒护我吗?”
“不,小姐!
你生病这些日子,黑人用魔法把大伙儿都迷住了。 老爷对他钦佩透顶,公爵老是唠叨着他。 塔吉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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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纳西耶夫娜说:‘可惜是个黑人,不然,他就是最好的新郎。’“”天呀!天呀!“可怜的娜塔莎叹口气说。”别难过,我的小美人儿!“侏儒说,吻她软绵绵的手,”如果你嫁了黑人,一切都得由你了。 如今不比早先,男人不把老婆锁在屋里。 听说黑人阔得很哩!你们家的日子就好比斟得满满的一杯酒。 过起日子来,真会象唱歌一样称心如意啦!“
“可怜的瓦列里昂!”娜塔莎说,说得那么轻,以致侏儒听不见而是猜出了这句话。“呵,呵,小姐!”她说,机密似的压低嗓门,“如果你对那个火器近卫军的孤儿想得少些,你发高烧说胡话的时候那就不会叫出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