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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嘉找来找去一无所获,后来才在果园里拾到一些苹果。在这以前已有士兵到过那里,树上什么也没有了;她在地上捡到的那些也大半是烂了的。 她把最好的几个装满裙兜,踏着柔润的土地走回来,一路上有些小石子钻进她的便鞋里。她昨天晚上怎么没想起换上一双硬些的鞋呢?她怎么没有带上些吃东西呢?
她怎么没有把遮阳帽带来呢?
她简直像个傻瓜!
不过,那当然喽,她原以为瑞德会照顾她们的。瑞德!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因为连这名字都是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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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么恨他!他的为人多么可鄙!可是她竟站在路上让他吻过——还几乎很高兴呢!昨晚她简直疯了。 他这人多么卑劣呀!
她回来后,把苹果分给大家,剩下的扔到车子后边。 那匹马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可是它尽管饮了些水也不见有多大的起色。 在阳光下看来,它显得比昨晚糟得多了。 它那两个臀骨高高矗起,就像一头老母牛掉似的,两胁也瘦得像搓衣板;至于脊背,那就只是一大片斑斑点点的伤痕罢了。 思嘉套车时也畏畏缩缩不敢碰它。 当她把嚼口塞进马嘴里,才发现原来马根本没牙了。 都老掉了啊!为什么,瑞德既然要偷马,却没有偷一匹好些的呢?
她爬上赶车的座位,用山胡桃树枝往马背上轻轻抽了一下。 马喘息一声向前挪动了,可是它走得很慢,她把马赶上大路时发现连她自己这样筋疲力竭的人也会比它跑得快呢。啊,要是没有媚兰、韦德、普里茜和那个婴儿拖累她,她会很快跑回家去!
那好多啊!
真的,她宁愿一步一步跑回去,一步一步愈来愈接近塔拉,接近母亲呀!
他们距离塔拉可能不过十五英里了,但是以这匹老马行走的速度,就还得花一整天,因为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让它休息。 一整天啊!她顺着红光闪烁的大路向前望去,只见路上尽是深陷的车辙,那是炮车和救护车碾过后留下来的。 她还得过许多小时才能知道,究竟塔拉是不是安然无恙,母亲是不是还健在。 还得过许多小时,她才能结束这九月骄阳下的旅程。思嘉回过头来看看媚兰,在阳光下她闭着疲惫的眼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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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 思嘉扯开帽带,把自己的帽子扔给普里茜。“把帽子盖到她脸上。这样,她的眼睛就不会给太阳晒坏了。”于是,烈日直射到她那毫无遮蔽的头上,她心想:“不用等到天黑,我就会变得像珠鸡蛋一样满脸雀斑了。”
有生以来她还从没有不戴帽子或披纱在太阳下待过,也从没有不戴手套用她那双胖乎乎的又白又嫩的小手拿过缰绳。可现在她却暴露在烈日下,赶着这辆由病马拉着的破车,浑身肮脏汗臭,肚子又饿。 除了像蜗牛似的慢腾腾地爬过这片荒野之外,毫无它法。 短短几个星期以前,她还是那么安全舒适!那时候她和每个人都以为亚特兰大万无一失,佐治亚决不会被敌人入侵——这好像就是昨天的事!然而,四个月前西北方面出现的那一小片乌云,居然很快酿成一场风暴,接着又成为呼啸的飓风,把她的整个世界都卷走了,把她本人也刮出那个庇护所,如今被抛在这鬼影憧憧的荒原上了。塔拉会安然无恙吗?或者塔拉也已经随风飘逝,随着那场席卷佐治亚的的飓风烟消云散了吗?
她拿树枝抽打着这匹早已乏极了的马,想逼它走快一点,这时歪歪倒倒的马车像个醉汉似的颠簸着他们左右摇晃,不得安宁。空气像死一般沉闷。 在傍晚的太阳光下,每一片记得很清楚的田地和灌木林都是碧绿的,寂静的,那种不祥的宁静在思嘉心中引起了恐惧。那天他们经过的每一幢弹痕累累、空无人烟的房子,每一个像哨兵似的站在火后废墟上的干瘦的烟囱,都使她愈来愈害怕了。 从头天夜里以来,他们还没遇见过一个活人或一只活的动物。不错,有的是死人、死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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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骡子躺在路旁、浑身肿烂、叮满了苍蝇,可是活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远处牲口的叫声,没有鸟儿歌唱,也没有一丝风吹动树叶。 只有这匹马疲惫地行进时呱哒呱哒的蹄声和媚兰的新生儿嘤嘤的啼哭,打破了周围的死寂。乡村好像躺在某种可怖的魔法之下。 或者更坏些,思嘉不寒而栗地暗想,它像一位母亲的熟悉可爱的面孔,那么美丽,可是终于在经历了死亡的痛苦之后宁静下来了。 她觉得那曾经很熟悉的林地里一定到处是鬼。 在琼斯博罗战役中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呢。 他们就在这阴森森的树林里,在傍晚斜阳透过静止的树叶胆怯地照着的地方,无论朋友和仇敌,都一样用沾满鲜血和红土的眼睛、用迟钝而可怕的目光、窥视着破马车里的她呢!
“母亲!母亲!”她小声呼唤着。 要是她能够克服这一切困难到达爱伦身边,那就好了!要是出于上帝的恩赐,塔拉还安然无恙,她能够赶着马车驶上那条漫长的林荫道一直奔到家里,看见母亲那张慈祥亲切的面孔,能够再一次抚摩到那双柔软、能干、会驱除恐怖的手,能够抓住爱伦的裙裾,并一头扎进它里面,那就好了!母亲会明白该怎么办的。 她不会让媚兰和她的新生儿死掉。 她会平静地说:“别响,别响,”
把所有的幽灵和恐怖的东西都赶走的。 可是母亲病了,也许快死了呢!
思嘉用鞭子在马的臀部抽了一下。 他们整天冒着酷热在这无究无尽的大路上爬行。 他们得快点走啊!眼看就要天黑了,他们会孤零零地待在这死寂的荒原上。 于是她用起泡的双手更紧地抓住缰绳,在马背上狠狠地抽打着,每抽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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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酸痛的两臂都痛得像火僚似的。她只要能回到塔拉和爱伦的温柔怀抱里就好了。 那时她要立即卸下肩头上的负担,那远不是她那年轻的肩膀所能胜任的沉重负担——那个濒死的妇人,那个迅速衰弱的婴儿,她自己的饥饿的小男孩,以及那个吓坏了的黑人。 他们全都在向她寻求力量,寻求引导,全都从她挺直的脊背上看到勇气,可这勇气是她并不具备的,这力量也早已使完了!
那匹筋疲力竭的老马已经对鞭子和缰绳毫无反应了,它只不过拖着四条腿在蹒跚地行走,有时踢着了小石块就颠踬或摇晃一下,几乎跌倒。 不过,到暮色降临时,他们终于进入了最后一段路程。 他们拐过马车路上那个弯子,便驶上了宽敞的大道,这里离塔拉只有一英里了!
那道山梅花篱笆的阴影在前面隐隐出来,这说明已来到麦金托什田产的边沿。 再往前一点,思嘉在一条橡树林荫道前收紧了缰绳,这条林荫道通往老安格斯。 麦金托什的住宅。那里是一片黑暗。 住宅或棚屋里没有一点亮光。 她在黑暗中眯细眼睛才隐约看到了前面的情景,这一切在她经过了可怕的一天之后越发显得熟悉了。 她看见两个高高的烟囱像庞大的墓碑俯视着早已坍毁的二楼,几扇没有灯光的破窗户像瞎了的一动不动的眼睛嵌在墙壁上。“喂!”她使出全身力气喊道。“喂!”
普里茜紧紧抓住她不放,害怕极了,思嘉回过头来,看见她的两个眼珠子在骨碌碌乱转。“别喊了,思嘉小姐!别再喊了!求求你,”她低声说着,嗓子在颤抖。“谁知道会给你什么回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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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帝!”思嘉心里想,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噤。“我的上帝!她这话说得对呢。 从那里是什么都可能引出来的!”
她抖了抖缰绳,马又继续往前走了。 麦金托什家住宅的情景使她最后残余的一线希望也化为泡影了。 那房子已被烧毁,沦为一片废墟,杳无人迹,和她那天所经过的每个农庄一模一样。塔拉就在半英里之外,在这同一条大路的旁边,正好是军队经过的地方。 塔拉一定也被毁掉了!她只能找到烧黑了的砖头和穿过断垣残壁朦胧闪烁的星光;爱伦和杰拉尔德都不见了,几个姑娘不见了,嬷嬷不见了,黑人们也不见了,天知道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笼罩着一切。她干吗这么傻,这么违背常情,居然肩负着这样的使命,拖着媚兰和她的孩子,跑回来了呢?他们还不如死在亚特兰大,何必冒着火一般的骄阳,坐在破马车里整日颠簸,跑到荒凉的塔拉废墟来送死呢?
但是,艾希礼把媚兰留给她照顾了。“请照顾她吧。”啊,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