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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你从小就比别人聪明。”阿悠连连点头,低下头捏了捏男孩的脸颊,“难道把孩子塞进狗洞能有这样的效果?”
太子长琴忍无可忍地挥去她的手,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他们当年丢弃了你,如今也被生活丢弃在街头,流离失所孤苦伶仃,也算是报应了。”
“呵,何以见得?”太子长琴挑眉,“说不定只是手闲身懒,只愿吃这嗟来之食罢了。”
“少年你心理阴暗了。”
阿悠望天,而后回答道:“不过,到底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如何试?”
“看我的!”
阿悠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面摊上煮起了面,片刻后,面熟,她抬起手朝街对面招了招:“那边的两位花子,我这里有些热面,你们要不要吃?”
太子长琴沉默不语,只冷眼注视着一切。
那对夫妻最初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发觉正是在喊他们后抱着破碗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路过他时,不仅完全认不出他,甚至还朝他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一嘴黄黑的牙齿,而后跑到阿悠面前捧着破碗接起面,也不用筷子,就那么就着手“稀里哗啦”地喝了下去。
太子长琴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然而之前的那股愤懑之气,不觉间已然消散了大半。
吃完面后,夫妻俩又是一阵千恩万谢,才离开。
阿悠擦了擦手,说道:“他们的确是因贫苦才做的乞丐。”
“你如何得知?”
阿悠笑了笑:“如果是你,能吃下一碗不加盐油还撒了一大把糖的面条吗?”
“能做到这种事,肚子恐怕是饿到了极点。”
“所以说,你一个吃能饱肚子的,和他们计较个什么?更何况,”阿悠眯起眼,笑得格外狡猾,“让他们吃了我那碗难吃的面,也算是替你报仇啦。”
“……”
4心软
“让他们吃了我那碗难吃的面,也算是替你报仇啦。”
饶是心中情绪再复杂,甫一听到这话,太子长琴的心中还是萦绕起些许无奈,自从他遇到这位不知所谓的女孩后,心中便常常会浮起这种感慨。
渡魂无数世,这样的心情他倒是许久未曾体会了。
沉吟片刻,他淡然开口:“你倒是心软。”
“噗!”阿悠笑了出来,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番自家弟弟的小脸,“阿然你终于会闹别扭了吗?”
“……”
“不过说到底我倒是应该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我如何能捡到你?”
是人,都有秘密。
阿悠虽然在太子长琴看来很傻,但她毕竟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他知道自家弟弟有秘密,但她不在意,是人都有秘密,比如她自己也有。
她的来处,就是一个最不可说的秘密。
以一种近乎惊悚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她在一瞬间失去了亲人朋友甚至存在的意义,直到她捡到那个婴孩,抱起他脆弱身躯的那一霎那——阿悠感觉到,他是需要她的。
如果没有她,他一定会死。
有需要,就有存在。
阿悠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的立足点,而后她活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说,阿然是她存在于世的证明。
所以,虽然知道有些不对,她依旧感谢那对将他抛弃的夫妻。
“哦?”太子长琴显然不能体会阿悠这复杂的情怀,挑眉反问,“如此说来,你倒应该报恩?”
“我已经报了啊。”
“何时?”
“刚才啊。”阿悠的脸色重又挂起略带几丝狡黠的笑意,“那碗面就是我的报恩啊,嗯,那把糖是我代替你的报复,如此恩怨分明,阿然觉得可美?”
“呵……”长琴不由也是一笑,“自然甚美。”倒亏她想出这么个法子。
“既如此,前尘旧事就一笔勾销啦。”阿悠拿起抹布开始擦起桌子,无论有没有客人,她时不时总喜欢这么做,就算只能在街头用餐,人们到底还是更爱洁净的地方,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小细节决定大命运。
她这里生意好,可不就是靠这些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一笔勾销么。”太子长琴再次瞥向对面墙角,对上他目光的那夫妻满脸又挂上讨好的笑,连连点头哈腰,他转回目光,再与这些人计较,他亦不屑为之。
“阿悠你倒是心软。”太子长琴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比起之前,此刻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倒是少了许多。
她倒真是的的确确,救了那两人的命。
饶是多次经历人事变迁,几乎不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话的太子长琴,此刻也不禁有了些许怔惘。
然而,她真的能将这善保持下去吗?
自家弟弟从来只叫她的名字,阿悠在多次纠正未果后早已习惯,不过听到对方这么说,她只是一笑,不以为忤地说道:“真正心软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阿然。”
“哦?”
太子长琴发出短短的疑问。
对方却没有回答他。
这让他有些许不满,然而他还是再次开口:“为何如此说?”
低头擦桌的少女手顿了顿,而后转过头看向执着追问的男孩,叹了口气,脸上挂起一个笑容。
太子长琴看着这个并不如往常明媚灿烂甚至略带几分伤感的笑容,莫名觉得,这个笑容比之以往却要真实了许多。
“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阿悠一字字念出曾在《射雕》中读过的偈子,读完后她自己就微微一愣,而后想起自家弟弟尚未念过书不知是否能听懂,便慢慢解释了一句,“有爱才有恨,有期待才会怕得不到回应。”
下一句话她没有说——
而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愤懑的你,阿然啊,你才是真正心软的人哩。
与男孩相比,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再不真正把其他人放入心中的她自己,心实在要硬得多了。
而她的担忧实在没有道理的,若太子长琴没有读过书,这世上还有谁人敢说自己识字呢?
惊讶,犹豫,愤怒,怅惘……
太子长琴的心中流过无数纷杂情绪,过往的岁月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溯,每次渡魂他都会遗失一部分记忆,然而却依旧记得太多太多。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头是真真正正地动了杀机,但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那情绪就被完全地压制了下去。
他自然不是因为心软才不杀她。
只是,如若杀了她,就仿佛认同了她的话一般。
区区蝼蚁凡人,有如何能体会他的心情?
呵,真是可笑。
快速收敛起心中的情绪,事实上,无论刚才在想些什么,他都没有一丝表情外露,早已学会了从前所不屑的隐藏和伪装的太子长琴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满含得意的脸孔。
阿悠得瑟地插腰大笑:“怎么样怎么样?阿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有文化啊?嘿嘿嘿,要不要我教你读书?嗯?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
“……”
居然认真思考这样的人说出的话,他当真是轮回过久,脑筋钝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得瑟继续着,“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英明神武大智若愚啊哈哈哈!”
“大智若愚?”太子长琴勾起嘴角,“我看,正好相反才是。”
“相反?”阿悠歪头想了想,大智若愚相反的是——大愚若智?
听起来似乎也不错,等等……
“阿然!你是在骂我笨吗?!”
“呵,阿悠你倒终于‘若’了一回。”
阿悠磨牙:“臭小子,你是皮痒了吗?!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太子长琴恍若未闻地转身离开,收拾?这话她倒是说过无数次,可从未做过一回,而且,真动起手,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
“喂!别走啊!你个臭阿然,想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居然说我笨。”阿悠瞬间陷入了“忧郁姐姐”的状态,“还记得一岁那年,你大冬天不幸尿裤,我……”
飞快转身回头捂住某人嘴巴的太子长琴心头又是一阵无奈,而且,什么一岁那年尿裤子,这种事情根本莫须有好吧!
果然,人类多狡诈。
5骤雨
“来碗面!”
见来了客人,太子长琴也知道阿悠再无心情信口开河,于是松开了手,果然阿悠立刻转过头,朝新来的客人绽放出一个非常灿烂的职业笑容:“哎,来了!”
“小老板,今天给我加肉酱。”
其实以阿悠目前的职业,是绝对用不上“老板”这个称呼的,这不过是客人们的玩笑称呼,所以“老板”之前加上个“小”,一来是因为她的年纪,二来,她这个老板手下的产业也着实小了一些。
“知道啦!”阿悠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下面,一边笑着问道,“李大叔可是碰到了什么喜事?”
“哦?”眉眼间满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