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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少奇 作者: 王光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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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斗争会上处理得挺冷静,也没有害怕,有人说老太太吓得直哆嗦,是绝对没有的事。王光美和她的母亲在命运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她们都是同时代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女性,她们都嫁给了一个比自己长很多岁,曾经结过婚有孩子的丈夫,而在婚后她们又都扮演了一个传统的女性角色,作为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然而她们在性格上的相似之处恐怕更为突出,那就是克制与坚强。当大难临头,男人们都不得不沉默的时候,这些平日里柔弱的女性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胆识。生活中的一些决定可能会影响我们整个一生的命运。有时候我不禁会想,如果王光美当初不是选择去延安,而是像她原先所计划的那样出国留学的话,她后半生的轨迹又将是怎样的呢?但是也许命运拒绝这样的假设,无论如何,在那场中国当代最大的悲剧当中,王光美是女主角。采访中不免要提起那段家破人亡的痛苦经历,所以我在采访前特地对她说,对不起,可能要引起您那些伤心事,而她却很快地回答我说,没关系,你问吧,我受得了。

  在喧闹的北京市中心有一处宁静的院落,这里就是百灵寺。现在它的一个部分已经成为友谊博物馆,里面收藏的都是建国后历届元首出访时所收到的礼物。在馆内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里,保留着一条来自缅甸的红宝石项链。送礼的人是缅甸前总理奈温,他当初大概没有想到,这份美丽而善意的礼物后来竟成为受礼人羞辱与灾难的祸端。王光美:我到东南亚访问的时候,因为没有首饰什么的,外交部就到外贸部给我借了一个别针,说你起码得有个别针,还有一个就是项链。偏偏到额不里海滨游泳的时候缅甸总理来跟我们说话。说话时,手一拽,项链就散了,我一把没抓住。我就怕它丢,因为我自己知道这是借的,我得还。但奈温说没关系,他口气特大,说没事,我下海给你捞,管他掉几颗就掉几颗,没事。

  杨澜:那您挨斗的时候,站在台子上,他们硬要您穿上旗袍和高跟鞋,高跟鞋是让您穿上还是挂在您的脖子上?

  王光美:那个我现在说不太准了。好像是我还住中南海的时候,有辆车子开到中南海府右街西门,然后进来几个人,到我们家说要抄我们家。正好我们家有个特点,我出访的衣服因为我平常用不着就放在一个小套间里,比如衣服、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好像挑了一些,在裤子上给我套上旗袍。

  杨澜:在30万人面前,他们非常侮辱性地给您戴上乒乓球项链,您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您害怕吗?

  王光美:我不害怕,因为我有准备。我听这些人坐在吉普车里吹牛,说他们从哪里调了多少人……反正我多少有点儿精神准备。我觉得少奇真的还是特冤,本来少奇是一直帮毛主席的,从我接触来看,他凡事都以党中央为重,“毛主席并党中央:”报头都是这么写的,内容都是他自己整理的,而且他送主席去医院,起草主席的报告。因为我是他的机要秘书,那些都会从我这儿过。我觉得他特尊重而且全是为主席着想,怎么后来就全都不对了呢?那时候他还是替毛主席承担很多,可是这时候,江青蹦出来,用主席的名义打击刘少奇。

  杨澜:所以您心里有这个冤,所以就不服气了?

  王光美:冤,我就豁出去了,只有我豁出去,我不能把少奇豁出去。恨,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应该恨谁。反正是挺为难的。因为我一看,薄一波等几个我挺尊敬的领导干部都一个一个给弄成这样。

  杨澜:您还顶了造反派?

  王光美:是,我还顶他们,而且我还回头看那些挂在后面的谁的像片,不是挂着江青的像片,那是挂的谁的像片……

  杨澜:毛泽东的像片?

  王光美:对,反正那时候我也有点儿愣劲。

  杨澜:“文革”前您跟江青的私人交往也不是很多,是吧?

  王光美:是不多。因为作为毛主席的夫人,我很尊敬她。她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敢给她打电话。有一次,我给她打电话,为了她上苏联治病的事吧,电话是毛主席接的,我就紧张得不得了。

  杨澜:您觉得江青对您的态度中有没有嫉妒的成分呢?

  王光美:我跟少奇出国是组织上批示的。她跟主席不能一块儿出去,但关键不在这儿。后来她搞样板戏,她想通过样板戏抓领导权,她对文艺界演什么戏有很多很多意见,可是她跟我说。那时候我是少奇的秘书,我接触谁特别是接触这些负责人,有什么话我都跟他讲,回来汇报,当然我们俩生活在一起,也有这条件。我跟他说了江青对演戏的意见,少奇就对我说你别管了,我就不管了。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就听卫士长说少奇约了江青谈了话,说你别跟光美谈这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了她几句。

  杨澜:那时候恐怕也只有他敢说江青吧?

  王光美:就是,也就是少奇,江青就怕少奇。少奇他是负责的态度,这里有很多人哪敢批评江青什么!

  杨澜:江青自杀死了以后,您当时感觉是什么?这个人跟您有很多恩怨呢。

  王光美:这个呀,还不是私人恩仇。江青确实给党带来很大破坏,她损害党的利益,危害党的事业,因为这一点她真是该死。至于她怎么死的,我听人说她就用袜子接起来,自己勒死了。那时她已经绝望了。

  杨澜:批斗回来以后,少奇他有没有安慰您,怎么安慰您?

  王光美:少奇没法说,他一说就等于对这运动的性质表态了。

  杨澜:那旁边没有人的时候不能说两句吗?

  王光美:我们旁边不可能没有人。他的警卫员就不止一个,在那特殊情形下,后来警卫人员就是那些造反派的基本成员。

  刘亭亭:在“文革”中,我爸爸实际上是一个很重情的人。我爸爸不愿意连累我们小孩,我爸爸可能也跟我妈妈谈过,说你应该划清界限或者说把孩子带走,这样是为了保护这个家庭,但是我妈妈在这方面非常坚定,她对这个家庭和对我爸爸是特别坚定的,我觉得她可能从来没有动摇过。因为在那个时候,稍微有一点儿动摇,绝对不会像她这样表现。她那个时候很傻,有点儿不顾一切,完全站在我爸爸一边,而且我爸爸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她替他辩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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