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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高兴起来,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些可笑想法,就轻声笑了。汪丽琴问他笑什么,他就告诉她自己居然想过让她给朱小北打电话,冒充果青的女朋友,情人,他真这么想过。“你会帮我打电话吗?”他开玩笑地问。
汪丽琴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那样不好,你说呢?”
陈言仍然拥抱着汪丽琴,可心里的感觉仿佛有点变了。她说不好,她有什么权利说不好。胃有些不舒服,头也昏昏沉沉,他感到精神萎顿,周身瘫软。
醉意渐渐过去了,欺骗自己的欲望也随之而去。陈言看清了眼前的现实,幸福压根儿没有来,恐怕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吧。心情仍然和原先一样沉重,有一点已经十分清楚了,他并不爱汪丽琴,她无法顶替朱小北在他生活里的位置。
办公室里一切照常,丝毫闻不出偷情的气味。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抹杀不掉,那就是汪丽琴已经提出离婚了。这件事像一根刺,刺进陈言的肉里,让他无法释怀。
为什么?他想,汪丽琴都有勇气做的事我却不能,这是为什么?就算我爱朱小北可她不爱我了呀!我干吗还要欺骗自己,过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她犯了错误,总有一天!
朱小北现在经常到奶奶家去。朱久学已经出院,但是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只能坐在轮椅上呃呃呃啊啊啊,这种情况让朱小北有理由常去看望,有时候就住在那边。每一次陈言都想打电话去证实她到底在不在,可这样做了使他觉得很屈辱。陈言心里明白只要他追问就会知道真相,其实不问他也知道真相,真相就是她一直在欺骗他。
天气阴沉,空气是灰白的,寒冷刺骨,朱小北从奶奶家回来有点感冒了,躺到床上盖起大被子,连饭也不想吃。
陈言一个人吃了饭,收拾起碗筷端到厕所去洗。厕所里灯光昏暗,一股股尿臊味儿钻进鼻子,在他心里勾起了浓重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烦闷。这样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再这样过下去人简直要发疯,和自己内心的苦闷相比,别的任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陈言极力镇定情绪,坚持把碗洗完,在冷清的楼道里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走回屋子。
他站在房间中央,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说,咱们离婚吧,你同意不同意?”
朱小北掀开被子的一角,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想离婚。”
“你,是真的吗?”
“当然,你以为呢?”
朱小北没出声,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滋味。他从来对她逆来顺受,使她觉得内疚,狠不下心来,这下好了;然而陈言冷冰冰的阴沉的态度又让她感觉失落,他是不是有别的人了,汪丽琴吗?思绪就此打住,因为这似乎对朱小北并不重要,她沉吟了一下:“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我同意。”
陈言的脸板得死死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内心却翻腾起来。好哇朱小北,看来这正合你意呀!你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是吧。他感到心里的火越烧越厉害,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
“朱小北,现在我才看透你,你是个自私的无情无义的小人。”
朱小北欠起身靠到枕头上,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儿,冷笑地看着陈言:“是吗,那好呀,那咱们何苦生活在一起,就该离婚嘛。”
“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
“你觉得两个小人做夫妻有意思吗?”
“你是小人,我不是。”话一出口陈言觉得太幼稚了,“我想告诉你,我是成全你。”
“好吧,那我谢谢你了。”朱小北用鼻子哼着。
“你说什么时候离?”
“是你说的要离。”
“你不想离吗?”
“我,当然离。”
“什么时候?”
“随你便。”
空气里颤动着敌意,刺激得人更加恶毒。
“那就明天。”
“可以,就明天。”
“明天你把介绍信开来。”
“那你呢?”
“废话,我说开就开。”
陈言语气蛮横,弄得朱小北有些心慌。这个人,他对她的感情到哪儿去了?怎么连影子也看不到了?这和往日的依恋顺从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呀!朱小北的眼圈红了,死死地瞪着陈言,嘴硬地说:“那这个家怎么办?东西怎么分?还有钱,是你提出来的,不是我,对了,还有房子。”
陈言没想到这些问题:“什么房子,这是办公室。”
“你不是要分房子吗?我也得有份儿!”朱小北简直管不住自己,非要把话说得越狠越坏越好。
“婚都离了谁还给你房子,做他妈什么梦哪!”陈言骂起来。
朱小北咬牙切齿:“好哇陈言,原来你这么恨我?”
“谈不上。”陈言的声音激动得直哆嗦。
“我总算明白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你呢,你爱谁?”
“我爱谁你管不着。”
陈言脸色发白了,轻蔑地盯着朱小北:“你能爱谁?你就爱你自己!果青那个傻蛋,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要有人勾搭你,什么果红果绿……”
朱小北抓起床头的一本杂志向陈言扔过去,杂志太轻了,“啪”地掉到地上。朱小北从床上跳起来,找自己的鞋。陈言紧张地看着她,防备她拿鞋子打人。可朱小北没有用鞋打人,胡乱地把鞋套到脚上,又抓起毛衣往身上套,用力之猛差点把毛衣扯破了。
陈言咬紧牙关,一动不动。朱小北对着镜子拢了拢蓬乱的头发,甚至还找到梳子,用力梳了梳,然后看都不看陈言一眼,背上小皮包,一开门走出去。
她来到走廊上,眼前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把朱小北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马尔福正忙不迭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闪身进屋“砰”地关上门。这个王八蛋在偷听啊!
朱小北勃然大怒,两步冲过去,猛地推开马尔福的房门:“马尔福你卑鄙,卑鄙小人!你天天偷打国际长途我都听见啦,我告你们领导去!混蛋!”
听到朱小北的喊叫陈言从屋子里冲出来,而朱小北已经噔噔噔噔跑下楼去。马尔福从门里探出身子,一扭头正碰上陈言的目光,满心的厌恶使陈言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屋了。人还没在椅子上坐下,就响起敲门声,是马尔福。
“打扰了陈言,我得来说说,你们家朱小北是怎么了?神经病嘛,我去上厕所回来,她没头没脑就闯进来骂人,简直岂有此理!”
“谁神经病?你说谁呀!”
“我说朱小北,她不是莫名其妙嘛。”
“你别来劲了马尔福。”
“什么来劲,你什么意思?”马尔福讪讪地问。
“我问你,要是你碰上小偷,抓住他的手,你怎么办?朱小北抓住你的手不骂你骂谁!你还想让她亲你呀!”
“你,你怎么这么讲话!”
“对了,我就这么讲话。你听着,你这种人简直就是垃圾,垃圾都不如。”
“你放屁!”
“社会发展到今天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我真纳闷了,窥探别人的隐私就这么好玩,这么让你激动,你活得也太无聊了吧?要不就是天生有病,跟艾滋病似的,没治。”
马尔福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直捌气:“陈言,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从来没有得罪你,没有害过你。你这样血口喷人有什么道理!我上岁数了,和你的父母差不多年纪,你怎么能够这样!你自己想想吧,你好意思不好意思!人要做了亏心事是不会安生的……”
“老天爷,”陈言抬头扫了眼房顶,“居然是我做了亏心事!”
“说实话我完全可以不和你计较,告诉你,我就要走了。”
“走,哪儿去?”
“美国,”马尔福挺了挺胸脯,“去我太太和女儿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