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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诛奸僧慧范及其余逆党,死者甚多。上皇闻变,急登承天门楼问故。高力士奏道:“太平公主结党谋乱,今俱伏诛,事已平定,不必惊疑。”上皇闻奏,叹息下楼。玄宗闻陆象先不肯从逆,擢为蒲州刺史,面加奖谕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也。”象先奏道:“《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今首恶已诛,余党乞从宽典,以安人心。”玄宗依其言,多所赦宥。自此朝廷无事。
玄宗意欲以姚崇为相,张说忌之。使殿中监姜皎入奏道:“陛下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人,臣今得之矣。”玄宗问:“为谁?”姜皎道:“姚崇文武全才,真其选也。”玄宗笑道:“此张说之意,汝何得面欺。”姜皎惶愧叩头服罪。玄宗即日降旨,拜姚崇为中书令。张说大惧,乃私与岐王通款,求其照顾。姚崇闻知,甚为不满。一日入对便殿,行步微蹇。玄宗问道:“卿有足疾耶?”姚崇奏道:“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玄宗道:“何谓腹心之疾?”姚崇道:“岐王乃陛下爱弟,张说身为大臣,而私与往来,恐为所谋,是以忧之。”玄宗怒道:“张说意欲何为,明早当命御史按治其事。”姚崇回至中书省,并不提起。张说全然不知,安坐私署中。忽门役传进一帖,乃是贾全虚的名刺,说道有紧急事特来求见。张说骇然道:“他自与宁醒花去后,久无消息,今日突如其来,必有缘故。”便整衣出见。贾全虚谒拜毕,说道:“不肖自蒙明公高厚之恩,遁迹山野。近因贫困无聊,解书一内臣之家。适间偶与那内臣闲话,谈及明公私与岐王往来,今为姚相所奏,皇上大怒,明日将按治,祸且不测。不肖闻此信,特来报知。”张说大骇道:“如此为之奈何?”全虚道:“今为明公计,惟有密恳皇上所爱九公主,为说方便,始可免祸。”张说道:“此计极妙,但急切里无门可入。”全虚道:“不肖已觅一捷径,可通款于九公主,但须得明公所宝之物为贽耳!”张说道:“前日鸡林郡曾献我夜明帘一具,未知可用否?”全虚道:“请试观之。”张说取出。全虚看了道:“此可矣!事不宜迟,只在今夕。”张说便写一手启,并夜明帘付与全虚。全虚连夜往见九公主,具言来意,献上宝帘并手启。九公主见了帘儿,十分欢喜。
明日,入宫见驾。玄宗已传旨着御史同赴中书省,究问张说私交亲王之故。九公主奏道:“张说昔为东宫侍臣,有维持调护之功,今不宜轻加谴责。且若以通款岐王之故,使人按问,恐王心不安,大非吾皇上平日友爱之意。”原来玄宗于兄弟之情最笃,尝为长枕大被,与诸王同卧。平日在宫中,只行家人礼。薛王患病,玄宗亲为煎药,吹火焚须,左右失惊。玄宗道:“但愿王饮此药而即愈,吾须何足惜。”其友爱如此。今闻九宫主之言,恻然动念,即命高力士至中书,宣谕免究。左迁张说为相州刺史,不在话下。
却说姚崇为相数年,告老退休,特荐宋璟自代。宋璟在武则天时正直不阿,已居相位,更丰格端凝,人人敬畏。至开元九年,姚崇偶感风寒,染成一病,延医调治,全然无效。姚崇平生不信释道二教,不许家人祈祷。过了几日,病势已重,自分不能复愈,乃呼其子至榻前,口授遗表一通,劝朝廷罢冗员,禁异端,官宜久任,法宜从宽,共数百言,皆为治之要,命即誊写奏进。及至临终,对其子道:“我死之后,这篇墓碑文字,须得大手笔为之,方可传于后世。当今所推文章宗匠,惟张说耳。但他与我不睦,若径往求他文,他必推托不肯。待我死后,你须如此如此;若做了碑文,你又这般这般,不患他异日来报复也。记之记之。”言讫,瞑目而逝。公子哀哭,随即表奏朝廷,讣告僚属。大殓既毕,便设幕受吊。在朝各官都来祭奠,张说亦具祭礼来吊。
公子遵依其父遗命,预将许多古玩之物排列灵旁桌上。张说祭吊毕,公子叩颡拜谢。张说忽见桌上排列许多珍玩,因问道:“设此何意?”公子道:“此皆先父平日爱玩者,手泽所存,故陈设于此。”张说随走近桌边,逐件细看,啧啧称赏。
公子道:“先生若不嫌鄙,当奉贡案头。”张说欣然道:“重承雅意,但岂可夺令先公所好。”公子道:“先生为先父挚友,先父曾有遗言,欲求先生大笔,为作墓志碑文。倘不吝珠玉,则先父死且不朽;区区玩好之微,何足复道。”说罢,哭拜于地。张说扶起道:“拙笔何足为重,既蒙嘱役,敢不从命。”公子称谢。张说别去,公子尽撤所陈设之物,遣人送与。张说大喜,遂做了一篇碑文,极赞姚崇人品,并叙自己钦服之意,交来人带去。
公子得了文字,令石工连夜镌于碑上,遂进呈御览。玄宗看了赞道:“此人非此文不足以表扬也。”张说过了一日,忽想起:“我与姚崇不和,几受大祸。今他身死,我不报怨也够了,如何倒作文赞他。今日既赞了他,后日怎好改口贬他。”又想文字取去未久,谅未镌刻,可即索回,另作一篇,寓贬于褒之文便了。遂遣使到姚家索取原文,只说还要增改几笔。
使者去不多时,即回来复说:“碑文已经勒石,且又进呈御览,不可更改了。”张说顿足道:“吾知此皆姚崇之遗算也!我一个活张说,反被死姚崇算了。我之智不及彼矣!”欲知后事,再看下文分解。
第16回 江采苹恃爱追欢 杨玉环承恩夺宠
却说姚崇死后,朝廷赐谥文献。后张说、宋璟、王琚辈相继而逝。又有贤相韩休、张九龄,不上几年,亦皆身故。朝中正人渐皆凋谢。玄宗在位日久,怠于政事,专务奢侈,女宠日盛。诸嫔妃中,惟武惠妃最亲幸,皇后王氏遭其谗谮,无故被废。又谮太子瑛及鄂王、光王,同日俱赐死。一日杀三子,天下无不惊叹。不想武惠妃亦以产后血崩暴亡,玄宗不胜悲悼。
自此,后宫无有当意者。高力士劝玄宗广选民间美女,以备侍御。玄宗大喜,令力士前去采眩力士领旨出宫而去。
却说闽中兴化府珍珍村有一秀才,姓江名仲逊,字抑之,家俬富厚。娶妻廖氏,年过三十,只生一女,小名阿珍。六岁能诵二南。仲逊奇之,遂名采苹,生得花容月貌。至十三岁,诸子百家无不贯串;琴棋书画,各种皆能。他性最喜梅花,遂号梅芳。吟诗作赋,名闻借甚。高力士自湖广历两粤,各处采选,并无当意者。至兴化,闻采苹名,得之以进。采苹年方二八,貌美无双。玄宗一见,喜动天颜,即令采苹入宫。赐江仲逊黄金千两,彩缎百端,回家养老。命高力士陪他赴光禄寺饮宴,仲逊含泪出朝。玄宗令左右摆宴,与江妃共饮。饮了一回,玄宗兴致已浓,携着江妃退归寝室。
一日,玄宗退朝入宫,见江妃在园中看梅。因知江妃喜梅,遂命宫中各处栽梅,朝夕游玩,赐名梅妃。过了数日,内侍来报说:“岭南刺史韦应物,苏州刺史刘禹锡,各选奇梅五种,星夜进呈。”玄宗大喜,吩咐力士用心看管,以待宴赏。一日玄宗宴请诸王于梅园,饮至半酣,忽闻宫中笛声嘹亮。诸王问道:“笛声清妙,不知何人所吹?”玄宗道:“是朕江妃所吹,诸兄弟若不弃嫌,宣她一见。”诸王道:“臣愿洗耳请教。”玄宗命高力士宣梅妃来。不一时,梅妃宣到,诸王见礼毕。玄宗道:“朕常称妃子,乃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生辉。今梅妃试舞一回。”梅妃领旨,就向筵前曼舞。有词为证:紫燕轻盈弱质,海棠标韵娇容。罗衣长袖交横,络绎回翔稳重。纤毂娥飞可爱,浮腾雀跃仙踪。衫飘绰约随风,恍似飞龙舞凤。
舞罢,诸王连声赞好。玄宗道:“既观妙舞,不可不畅饮。”遂命内侍斟酒,令梅妃遍送诸王。时宁王已醉,见梅妃送酒来,起身接酒,不觉一脚踢着了梅妃绣鞋。梅妃大怒,登时回宫。
玄宗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左右道:“娘娘履珠脱缀,缀了就来。”等一回不见出来,诸王告醉而别。
宁王回府大惊,急请驸马杨回来商议。不一时杨回到来,礼毕,宁王就把席间之事说了一遍:“如今恐梅妃在圣上面前说些是非,叫我怎得安稳,特请你来商议此事。”杨回想了一想,说道:“不妨,我有二计在此。”就向宁王耳边说如此如此。宁王大喜,相约次日入朝。宁王跪下请罪道:“蒙皇上赐宴,力不胜酒,失错触了妃履。臣出无心,罪该万死。”玄宗道:“此事若计论起来,天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