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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有老梁的暴喝声了。小丁看着那母女俩宁静地过着日子;心底涌着一阵欣慰。
小丁留意地看了看晓雯。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孩了;长相不是很打眼;但耐看;身材高挑;胸前挂着两枚大小适中的乳房。她踮起脚晾衣的时候那两枚乳房轻微晃动;激起小丁心里阵阵涟漪;体内有一股热流上下蹿动。他突然对毕业后的日子充满向往。
毕业时小丁可以留在省城却坚持分配回来;进了政府的某个局机关。为这件事母亲差点和小丁闹翻;因为她办好了手续正要调入省城;和小丁父亲团聚。本来指望一家团聚;小丁却闹出这样一个横生枝节。工作后;小丁天生适应局机关死气沉沉的生活。他不爱说话;喜欢发呆;喜欢听别人支使;把分派的事办得又快又好;然后坐着继续发呆。同事都说小丁城府很深;是棵好苗子。回到家中;就剩小丁一个人;他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想养多少只鸽子就养多少只;不会再有母亲的唠叨。小丁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当然;小丁还可以看看对街的那院子;看看晓雯。拿到头个月的工资;他买了一只望远镜。透过望远镜;他看得清晓雯晾衣时哼曲子的唇形;看了半天;她哼的歌竟是《野花》:“……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小丁听见晓雯内心的寂寞。她没有读大学;中专毕业去老梁呆过的机械厂做临时工;每天往机件上一匝一匝地绕铜线。
小丁找时间在街弄口等着晓雯。看见她穿着工装走过来;小丁迎上去;请她吃饭。她拒绝了头一次;但没拒绝第二次。两人开始了恋爱。她很内向。没接触以前小丁觉得内向应该是一个女孩的优点;但恋爱后;他感到有点枯燥;幸好;只有那么一点点。
提了副科;给小丁介绍对象的人很多。还有几个单位里面的领导想拿小丁当女婿。那些领导本人往往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更想让女儿得到好的归宿。小丁这种沉默稳重的品性;加之父母在外家无累赘;都使他们倍感满意。晓雯有所耳闻;她觉得小丁难以把握;有时候会愈发冷淡。他仍然对她百依百顺;仍佛这是种补偿;如果晓雯能够开心。他内心深处某些东西会变得释然。两人接触了一段时间;晓雯对小丁很满意;因为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遇事不焦不躁;尽量找最平静的方法把问题解决。晓雯的母亲也不闲着;通过熟络的人打听小丁为人;听到的也是众口一词的赞扬。某一天;母亲拍了板;让晓雯嫁给小丁。
小丁和晓雯顺理成章地在来年春末夏初结了婚。他把自家的房子卖了;搬进晓雯家的院子;得来的钱一半汇给母亲;一半交给她们母女。
小丁升任正科那天;丈母娘和妻子执意要多弄几个菜;庆贺庆贺。小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嘴上说这有什么;在心底;也确实没把这当回事。他本来就是一个闲散的人。
母女俩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小丁坐在槐树底下;看着垂下丝绦的虫子;脑子忽然一热;蹑手蹑脚去到阁楼;楼板上的粉尘黑得像煤灰。小丁终于在旮旯里找到了摇椅;他把摇椅弄成折叠状态;搬下阁楼。晓雯和她
母亲专注于把火钳烧红;烫猪蹄上的毛根子。小丁拧开水龙头;用湿抹布抹去摇椅上的灰尘。椅子上劣质的油漆散发出陈年光泽;很是黯淡。他想;再刷一道油漆;说不定会好点。稍微晾一晾;摇椅就干了。小丁把它移到槐树底下;心里却有些发虚。他暗自嘀咕说:“我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做贼心虚?”他吸一口气;坐上去;脚一蹬;椅子摇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必须闭上眼;才体会得到摇椅摇出的乐趣。
晓雯走出来时发出一声尖叫。小丁问她怎么了;她心情沉重地说:“我还以为……”小丁打趣地说:“我有这么胖吗?”他勾下头看看自己;身材很标准;不胖也不瘦。晓雯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迟疑地看着小丁;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人。小丁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晓雯看见了;小丁就让摇椅晃得更为剧烈。产生更多的吱嘎声。小丁突然记起来;小时候那次坐上来;自身太轻;连吱嘎声都摇不出来。现在可以了。
丈母娘端菜出来时;瞥了小丁一眼;菜汤便泼洒了一些。小丁赶紧从摇椅上站起来;抢前几步把菜盘接住。丈母娘的眼仁子里瞬间掠过很焦虑的光;但小丁没有在意。
自后;小丁经常躺在摇椅上;看看从单位带回来的《半月谈》;看看照进院子的阳光有时亮起有时晦暗;感觉很是惬意。困了;他就把《半月谈》翻开盖在脸上。小丁想睡;脑子却常常清晰起来;对于往事有一种水落石出的透澈。小丁忽然想;小时候看着老梁在这个院子作威作福的样子;感到愤恨;但与此同时;是不是夹杂着一丝羡慕?
在一种自我暗示当中;小丁越来越相信;那时候羡慕的心思也是有的。顺着这一思路;小丁意识到这摇椅以及晓雯家的院子;对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召唤。老梁死后;这种召唤来得愈加清晰;一声一声;短促有力。很多晚上小丁在梦里真实地听过。听见这种召唤;他就会梦悸;会有飞坠之感;然后浑身痉挛;不能动弹;像是突发疾病。有几次;小丁找到了解脱这种梦悸的法门:集中意念;只要让任意一根手指轻轻一动弹;浑身的紧箍咒顿时解开。然后小丁醒来;感觉像是活了回来;睁开眼缓一口气;心里得来劫后余生的快意。
为这事小丁问了好几个医生;他竭力表述那种梦悸的特质;但总是词不达意。医生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个算命的老头告诉小丁;“这就叫‘鬼压身’;很多人都得过;不碍事。”老头推销自制的贴符;他买了几枚;但并不相信。他把符贴在摇椅底下。所谓“鬼压身”那种梦悸;仍时有发生。多有几次;他就不再害怕了。
小丁胖了。小丁说胖就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鼓凸出来;先像救生圈;后是像梯田;八块腹肌之间的界线消失;像一块抹了棕榈油的大面包。他肚子鼓凸出来;而晓雯;肚子却一直瘪瘪的。一直以来他觉得让女人怀孕似乎很容易;几个同事一不愣神就把别家女人的肚子搞大了;为此焦头烂额。小丁给晓雯很多种子;给了比全世界人口总数还多的种子;但没一颗发得出芽。对此他只有些淡淡的惆怅;惆怅像溪涧流水一样不经意滑过心头。他不是很在乎。晓雯对此很感激;经过这些年;她发现他始终对她这么好。
小丁慢慢有了些酒瘾。在单位为了应酬;也喝;但从不过量。一开始小丁把酒当药;闭着眼睛往嘴里灌。现在;小丁在家也喝一点。因为肥胖;他胃口也发生了变化;看见肥肉就食欲大动。他喜欢啃卤猪爆肘;旁边再摆一碟过油的花生米;几两白酒。
有一天;小丁路过一家商场;心血来潮买了一只德生牌全波段收音机。小丁坐在摇椅上不断地调频道。他喜欢听好些个主持人煽情的声音;也喜欢听调频时哗哗的电波声;这声音乍听着空洞无物;却让那些未知的空间变得具体有形;真实可感。
丈母娘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小丁。有几次;小睡在摇椅上;醒来;看见丈母娘怔立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盯着自己。他问她:“妈;你怎么了?”她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沐浴着一个步人老年的妇女那凄冷的目光;他浑身疹出米粒大的疙瘩。
一有空;小丁便欲罢不能地躺在摇椅上;摇啊摇;打发那些只能用以打发的时间。
丈母娘其实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对小丁没有太高要求;想说什么话;总是很委婉;很策略。有一天她说:“是不是换张摇椅?那椅子太旧;声音难听。”小丁回头就去家具店买来一张;好几百块钱;涂着明漆;现出原木色和细致的纹理。新买来的摇椅式样比原来那张好很多;但小丁觉得硌背。他摇动着新的摇椅;它的机件之间的衔接是那样默契;还打了长丝润滑油;他摇不出吱嘎声;甚至连鼾声也摇不出来。小丁在上面躺了几天;总是睡不着。他觉得这很不正常——一张摇椅摇不出一点声音;这不是;有问题么?
不出一个星期;小丁把旧摇椅换了出来;把新摇椅放在阁楼上;一任它落满灰尘。小丁躺在旧摇椅上;舒坦的感觉又涌上脑门。他让它吱嘎吱嘎地响起来;这声音;像一个挖耳勺轻轻地掏弄耳朵。在他睡着的时候;丈母娘进来了。她在门外就感觉到声音不对;走进来;又看见那张衰朽的摇椅;明白了。
丈母娘打算把自己嫁出去。她刚六十;尽管素面朝天;看上去也顶多五十五。有个不太老的老头一直喜欢她;约她去老协打门球;或者去北郊的七号公园散步。小丁见过那个不太老的老头;很有派;穿着豆绿的衬衣军绿的裤子;裤线笔直。他头戴一顶软檐遮阳帽;稍微有点太阳就戴上墨镜。小丁当时就猜他是军队退下来的;一问果然住在军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