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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下一堂课的学生陆续进来找座位,一看一难言之隐流浪汉,投以讶异目光。
方正站起,拉住雅量的手,挽起背囊,“姐,我们走吧。”
他俩在学生阵中穿梭,走出演讲厅。
在日光下雅量打量这身形高大的男孩,她不算矮,但很少穿高根鞋,站他身边,只到他耳畔。
只见他一头一脸毛似野人,双手全是瘀痕,雅量不禁心痛,“你到什么地方弄成这样?”
他微笑,“我在兴安岭过了一个月伐木工人生活。”
雅量瞪着他,“伐木已全盘机械化。”
“但我搭顺风车南下,无处梳洗,睡在火车站。”
“体验生活?”
他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姐最知道我。”
雅量用手轻轻拨开他前额头发,看到他额发线中心有个漂亮桃花尖,脸颊也有伤痕。
“你想要什么?”
他答:“你。”
“我已经结婚。”
她让他上车,往工作室驶去。
“我以为时间可以帮助遗忘,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每晚我都梦见与你在一起。”
雅量不出声。
他身上有股强烈体臭,不知多久没冲洗。
他说下去:“贤媛阿姨与小捷来看我,告诉我许多事。”
“什么事?”
“我与你之间的事。”
雅量改变话题,“你离家走那么远,老妈不担心?”
“她不理我了,她有自新叔相伴。”
雅量停好车,“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
雅量打开公寓门,“我的歇脚处。”
他转过头,“有哪个快乐的妻子会需要这种地方?”
雅量轻轻说:“请进,你需要清理一下。”
他关上门,把雅量逼至墙角,“雅量,我--”
“我有啤酒,你肚子可饿?”
他自背囊取出手提电脑,交给雅量。
“这是什么?”
“小捷替我找出的旧录影片段。”
只见萤幕上是品藻旧宅,杂物堆积,有点凌乱,忽然大门打开,雅量捧着蛋糕盒子走进,笑着高声叫:“毛毛,毛毛,来看姐替你订制的生日蛋糕。”
那孩子扑着出来。
三岁的方正面孔像萍果,大眼发亮,雅量打开盒子,原来蛋糕做成一枚火箭模样。
掌摄影机的正是贤媛,她说:“啊,多么有心思的蛋糕。”
只见毛毛走到蛋糕前,忽然发狠,伸出胖胖双手,往蛋糕抓去,“哎呀,”贤媛叫:“毛孩不可以这样。”
可是小孩已握满蛋糕及奶油往嘴里塞,糊了一脸,吃了一把,又再去抓,这下,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圆面孔,“姐,姐”他叫。
雅量蹲到他面前,“姐在这里。”
他咚咚咚走到她身边,张开嘴说:“啊。”
雅量也跟着“啊”。
他把手上蛋糕喂给雅量,雅量笑得翻倒,她一边吞蛋糕一边说:“可爱的小毛毛吧,姐爱死你啊。”
品藻的旁白:“这雅量最最爱肉麻当有趣,害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见雅量把毛孩紧紧拥在怀中,一大一小滚落地上,雅量大声亲吻毛孩左颊啜啜啜啜,又轮到右颊啜啜啜啜,毛孩呵呵大笑,手舞足蹈。
片段中断。
雅量看得呆了。
录影中的她天真活泼快活,像一座山崩都不在乎,啊,年轻真好,她辛酸了。
方正收回电脑,发觉雅量面孔涨红,垂头不语,一并连她胸颈都粉红绯绯。
他低声说:“我都想起来了。”
雅量转过头去看他:“那时你才三岁。”
“彼时你爱我,此时亦然。〃
“那时我还算少女。”
“彼时你最漂亮,此时更加好看。”
“谢谢你。”
雅量把他背囊脏衣服取出,那此衣裤上都有汗水形成的盐渍,又烂又脏,不过新买的款式更破,也无所谓,她索性连背囊一起放进洗衣机。
但,这是什么?雅量发觉有一块霉软的布巾,折成极小块,她抖开一看,哎呀,这是她那方失落的羚羊毛披肩,原来被他收起不放。
披肩已经旧了,且颜色暧昧,像小孩抱住不放的安全毯,这些日子,原来在他那里。
雅量推门进浴室,问方正:“毛毛,你扣留我的披肩干什么吗?”
他泡在浴缸,闻声探出头,“你不会想知道。”
雅量不出声,她取过一条浴巾,遮住他下身,她去取了剃须工具,坐在浴缸边。
先用小剪子去掉方正长须,再髹上肥皂浆,小心替他剃去胡子,上唇、腮边、颈项,刮得干干净土净,再敷上热毛巾,方正一声不响闭上双眼享受。
她没有剪发工具,只得帮他洗干净,用橡筋束住,这一边,她做惯做熟,曾有一年时间,每天放学,她忙不迭赶到方家,替那哭泣顽皮小孩洗澡更衣,逗他笑,陪他玩,喂他吃固体食物。
每日下午五点左右,他会端张小凳子坐门口等她,看到雅量,他扑上叫她,豆大眼泪滚下。
她到外国读书之后一年,贤媛说,小孩看到街上窈窕背影,还会上前拍人家手,“姐”,他叫,人家转过头来,他发觉不是雅量,会低头失望说“啊”。
雅量鼻酸,她帮他刷背,修剪指甲。
她问:“身上汗毛可需清除?”
“我穿长裤得了,免麻烦,很快又长出。”
“这样一脸一身毛,得自什么人?”
“孙悟空,记得吗,是你说的。”
“我肯定令堂同孙猴从未约会。”
“妈妈说我爸也是这样,同一个因子。”
雅量说:“请到莲蓬下冲洗。”
“我的衣服呢?”
“我去看干了没有?”
人洗两次,衣服也洗两次。
她把干净衣服收出折好,放到浴室。
然后把新买的玉簪花插在一只铁皮罐里。
这时方正走近双臂围住她腰身,脸贴在她颈上。
“他不知道你有这个地方吧。”
“我替你做冰冻咖啡,我有绿豆莲心甜汤。”
“我喝啤酒得了,你还那么嗜酒?”
雅量微笑,“每到花前常病酒。”
“姐,为什么离开我嫁丹麦人?”
雅量不出声。
“说话呀。”
“我爱他,我想有一个家。”
方正藐她说:“你才不爱他,你不过想--”
“啊,开始侮辱我。”
他看着她,“雅量,这个丹麦人出名好色,他的D走遍天下五大洲,你嫁他?”
雅量忍不住微笑。
“你喜欢他的技巧?”
“来,穿上衬衫,我们出去走走。”
他把她抱紧紧,“我不要出去。”
半晌他自皮夹子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雅量。
雅量一看,怔住,那时她与小毛相拥而睡的照片,他依偎她怀中,一双胖胖小手肆玩忌惮地握着她左胸。
雅量辛酸,她曾经那么年轻,奇怪,岁月都到何处去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又似什么都没做好,就这样,已经老大。
她凝视照片,不能言语,忽然哽咽。
方正轻轻说:“这是我见过最色欲的照片。”
雅量到厨房开了瓶香槟自斟自饮。
“庆祝什么?”
雅量想一想,“活着。”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她与他在晚风里出外散步,在秀水街花摊边留恋。
方正问:“姐最喜欢什么花?”
“清香的姜兰。”
他握着她的手到清真馆吃羊肉饺子,又缓缓散步回家。
她没有讲,他也知道丹麦人不在京都。
这一两天雅量都没回四合院。
电话讯问,佣人告诉她:“荷顿先生一早一晚都问你,我说你在休息,他让你找他。”
“知道了。”
她刚想回电,方正叫她:“雅量,我租了自行车。”
他们骑车到香山公园,两人都出了一头汗。
方正说:“在外国可以脱去上衣,这里也许不方便。”
他探过头去亲吻雅量。
雅量温声说:“这也不大好。”
“雅量,跟我走。”
“去何处?”
“天涯海角。”
雅量轻轻说:“连我这样一辈子不切实际的人都知道,那不会长久。”
方正忽然动气,“所有的女人都是牛,雅量,连你也一味盼望永久,世上何来永久,家父廿多岁碎世(原文是“碎世”),贤媛阿姨也已离婚,你同丹麦人会长久吗,你同他早就完结,不然你不会带我到这里来。”
雅量动了真气,“过来。”
方正以为有什么好外,也许他的姐会回心转意,他走近。
雅量没头没脑的打他,“打死你,打死你。”
他不觉痛,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