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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得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允许你识人不准,就不允许我识人不准?但是我可听说了,自从任命了个齐秦,你们这伙人似乎就翻了天,上蹿下跳,到处造谣,到处说我的坏话,甚至说我收了齐秦二十万,这不是诽谤是什么?而且有人讲,你们还准备到省里告我,也告齐秦,似乎惟恐天下不乱,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大吗?就说韩东新吧,当年我不是听了你的话,才从孚美公司把他挖出来,重用为经委主任的?所以,落到这一步,他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的。
全世昌,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就不说了,咱们走着瞧!魏刚已气坏了,转身就走。
全世昌依旧微笑着,一直把他送到院门外面:当然,气话归气话,这个忙我肯定还是要帮的,请转告韩爱国书记,请他放心,只要我全世昌有办法,一定会尽力而为……那我提前谢谢您了!
不要激动嘛,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激动,今儿这是老毛病又犯啦?来来来,咱俩再拉拉手?
谢谢,请您留步。
魏刚这次可是真火了,却只好停下来,和全世昌用力握一下手。在内心深处,他却对自己这个动作厌恶极了,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了。全世昌早已回去了,他还身子软软地靠在院墙上,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痉挛,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也许自己真的病了,什么时候才能躺下来舒坦地休息一下呢?
一辆出租车驶过来,车灯刺得他两眼生疼。一个婷婷袅袅的姑娘下了车,穿一袭黑色连衣裙,这不是美琪姑娘吗?他想招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瞅着出租车驶走了,那个俏丽的身影也倏忽不见了……他的心更加剧烈地疼起来。
天晚了,里仁巷幽深寂静,行人寥寥,路两旁树影幢幢,不远处的大鼓楼上不时传来雁叫声声,却难得见一辆出租车。魏刚喘着气,干脆靠着一棵柳树坐下来。
自从韩东新出了这件事,魏刚一直在反思,对于全世昌的愤恨也在一点点地滋长。现在,韩东新已经出来,他觉得自己也的确到了反击的时候了,为了形成广泛的同盟,他首先找到了赵广陵。
这些日子,赵广陵好像从古城消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赵广陵也只打来几个电话,询问了一些情况,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当魏刚终于敲开他家门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病了一场,衣服不整,头发散乱,胡子也好几天没刮了。魏刚吃了一惊:
你怎么啦?
不怎么,还是老样子。
在全省新一届人代会召开之际,他印发了致全省干部的一封公开信,不仅在会场门口广泛散发,还邮寄到了每一个省人民代表手中。
为了安抚魏刚,全世昌几次约他谈话,他坚决不谈,那最后一次谈话已经让他伤透了心。全世昌也曾多次放风,只要他停止这些“闹事活动”,就给他安排新的工作,比方说当财委主任什么的。但魏刚根本不予理睬,气得韩东萍也不理他了。
真想不到,一个堂堂大知识分子,竟然不重知识、不用人才,这真是一种悲剧。像他这样下去,古城永远没有希望……
哼,他算什么知识分子,不过一个还有那么点知识的人罢了!不过,要具体操作起来,我却是爱莫能助,只能再一次伤害老兄。老实说,我现在对于政治反感,特别是对于这种争争斗斗的行为,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
赵广陵倒是很和气,甚至比平素更谦和一些,客客气气把他让进客厅,又忙着沏茶、找烟,弄得魏刚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呀你,这些日子,电话也不接,人也不见面,在悄悄做什么呢?
赵广陵终于忙消停了,坐下说:我到南方走了一趟,刚回来。
到南方干什么,考察吗?
也算是吧……赵广陵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地笑笑,才转口道:听说东新出来了,他那事儿有结论了吗,身体还好吧?
身体倒是挺棒,只是这结论恐怕一时下不来,搁起来了。
赵广陵噢了一声,只好说:搁起来也好。中国的事情,有许多就是这样,拖一拖,搁一搁,风头过了,各方面的关系也摆平了,这事情也就慢慢被人遗忘了。
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刚看他说得平平淡淡、不痛不痒,就不由得有点来气。
官场这事情,真的说不清楚。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总而言之,也许像我这样的人,选择从政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想还是及早改弦易辙的好……老弟,你怎么能这样颓唐起来?听他这么一说,魏刚真的傻眼了,立刻打断他的话说:千万不要这样想,而且这也不符合我们的传统文化。出世之道可以养心,入世才能处事,这二者并不矛盾嘛。
赵广陵淡然一笑:
我不和你争论,也知道说服不了你,你的人生追求和我不一样,性格、境况也不一样。人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这就像古希腊英雄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一样,我的致命弱点就是软弱,心不狠,如果真是一个做学问的人,为什么不安安心心做点儿学问呢?我这次去南方,就是专门去应聘的,有一家新建的大学聘请我去讲课,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真的离开古城了。
不不,这种选择我绝不同意。魏刚依旧固执地说:老弟,你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就有了退坡的想法?应该说,你遭受的挫折并不算大嘛,也可以说根本就不算挫折,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就凭你这个年龄、这个位置,在咱们市依然是前程远大的政治明星嘛。要走政治这条路,摔打几次完全是正常的,有人走得快一些,有人走得慢一些,走快了可能就要停一停,走慢了可能就要赶一赶,总算账差不了多少的。
老兄,你这是在安慰我,开导我,其实你误会了。快一点,慢一点,挫折不挫折,都无所谓。况且你也说了,我现在并没遭到挫折嘛。所以,我只是觉得,也许我应该尝试一下另一种选择,也许这种选择更适合我……你知道,当年我之所以来古城、进机关,并不是一种理性的选择,而且在这种选择中,还伤害了许多的朋友,特别是你老兄。一种感情的冲动。后来之所以没有走,也是一种被动的选择。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是来一次理智的决断吧。
伤害我……没有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解释了……赵广陵说着叹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不能理解,云迪同意你这样做?
她呀,同不同意都无所谓,我不会受她左右的。
这……
魏刚真想不到他会如此坚决,只好不做声了。
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
怎么可能?
有事又怎么样,你现在这样,还让我怎么说呢。本来嘛,我是来找你商量大事的。对于全世昌这个人,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正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我们也不要他死,但必须让他离开古城。
不等他再说下去,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云迪领着孩子和小保姆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老头子,魏刚好半天才看清是云跃进。云迪一见魏刚,就大声嚷嚷起来:
魏大哥,你可来得正好。这两天,我们俩已经吵翻天了,再吵下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你劝劝他,好端端的秘书长不当,却要跑到南方去打工,这不是发疯是什么?你以为南方那钱就那么好挣?年薪十万,年薪二十万也不行!还是乖乖地当你的官吧,错过今年的机会,还有明年嘛,我就不信你将来赶不上齐秦。现在只要一当官,还怕缺你那十万二十万?
云迪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又疯疯癫癫,叨叨起来没个完,魏刚却一句也听不下去,正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干又瘦的云跃进忽然神经紧张地盯着他问:
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没事以后少来找我们广陵,有事到办公室说。
嗨,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刚吃惊地瞪大了眼。
没什么意思……
老头子似乎还要说什么,看到云迪和赵广陵都不满地直瞪他,只好阴沉着脸进了里屋。赵广陵和云迪都显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魏刚已沮丧地和他们俩打声招呼,匆匆跑下楼来,等走到院子里,夫妻俩那一阵高似一阵的吵闹声才追了出来。
既然赵广陵已变成这样,魏刚只好自己独立前行了。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