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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闻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只见凌宇蹲在病房门口,不发一言。他不哭,也不说话,他只是如同一尊雕像,在母亲的病房前凝固了一夜。
第二日,凌宇胡子拉碴的去上班,他告诉我,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公司尽心工作,也许老板会预支给他一些钱,其他的,再想办法吧。
可是上帝并没有对所有痛苦都动恻隐之心,凌宇的老板没有预支给他那些钱,平日里看似要好的同事,也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声称自己要养家养房,举步唯艰。
在午夜回家的晃荡地铁里,凌宇给我打电话:“丫头,怎样才能救我妈妈?你告诉我,没有钱,是不是连唯一的亲人都留不住?丫头,我妈妈不能死,我还没有挣到很多钱,回报她的养育……”
话音到这里就断了,地铁里信号不好,可是我听到了断线前凌宇的呜咽声,如同一只受伤的兽,在胸腔里闷声炸裂,我放下电话,蹲在阳台上,失声痛哭起来。
半个月后,凌宇的妈妈撒手而去,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抗争不过残酷的命运,黯然离世。
火化的时候,我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凌宇,我喃喃自语:“别怕,石头,就算是世界末日,这世界上还有我陪你一起走过。”
然而,仿佛一夜之间,凌宇就老了。
他比从前更加卖力的工作,没日没夜,没完没了,我常常在晨昏颠倒的昏睡中感觉身边有人回来过,然而睁开眼,他又已经离开了。我给他打电话,听到的不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忙”,便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凌宇把自己变成了一台疯狂运转的工作机器,仿佛只有籍此,才能逃避丧母的悲恸,以及无法再报养育之恩的遗撼。
我曾数次来到凌宇工作的大楼下,28层的高楼,顶端快要耸入云霄,凌宇工作的第26层总是灯火明亮,然而在我眼里看来,却是无比的荒凉。
孤身入眠的夜晚,我带着凌宇15岁时送我的那条项链,无声流泪,我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就从轻薄的少年身,走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我一遍遍地问,是谁偷走了我的长袜子皮皮?是谁偷走了我们存封在罐头里的草莓爱情?离开凌宇十年,我原以为可以永远记住他的模样,却没想到,那个留在时光裂痕里的少年,他已经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原来,那些走失在青春河流里的爱,丢了就是丢了,纵使我们多想挽留,却再也无法回头了。
而生活,生活仿佛一个张着大嘴的空洞,我们丢进去委屈,愤怒,悲伤与眼泪,然而这还不够,我们把自己也丢了进去。万劫不复。
11
2006年12月30日,我25岁生日,京城飘起了小雪,我站在复式楼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灯火辉煌的华美夜景,微笑着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按下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
“丫头,生日快乐。”
是凌宇,手机的信号有些不好,我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打来,他的声音时断时续,最后我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传来,然后电话就断了。
家明从身后走来,环抱住我。
“谁打来的电话?”
“一个很久很久的朋友,三年前他母亲去世,于是离开北京,说要去全国各地流浪。”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消息呀,直到今天才打来电话,什么也没说完就断了。不过我在电话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想必他也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吧,而在他离开的时候,我还绝望得要死,担心他此生都不会再拥有幸福了呢。”
“小傻瓜”,家明把我的身体扳过来,宠溺的刮了下我的鼻子,“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这只是时间而已,而途中经历的那些痛苦和磨难,都是河流必经的波澜,闯过来就好,不必一直耿耿于怀。”
呵呵凌宇,你听见了吗?这是我的新男友家明,我们在去年认识,数月后就结婚,因为他足够简洁,淡定,正好镇住了我心里因你而起的混乱奔突的心性。他带给我有条不紊的镇定生活,就好像我未遇到你之前过得日子一样,平淡,波澜不惊,但是温和,让人安心。
而那些和你有关的过去,我决定将之和那条项链一起封存,就好像这首海子的诗句一样。
从此再不提起过去,
痛苦或幸福,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温暖之光'下
文/消失宾妮
倘若没有他人。也许我之轨迹与你之轨迹,终会交叠至一处。
或许我们也将,并行至死。
倘若……没有他人。其他事。
没有。
闲时时央试图发明些新菜式。在玖椤未回家之时,她躲在厨房理拼拼凑凑,煮出一锅气味温润的粥。按照少女恋爱魔法的课本教程,向着一锅粥许愿。再往里面放进自己的头发屑或者玫瑰瓣之类古怪的东西。有时还需要淋一夜月光。
为着只是魔法生效的那一刻。
“他就会明白你的心意”。
——魔法书如是说。
“小音,你说放头发屑会不会被发现呐?”时央看着白润的粥中漂浮着的点点黑星,有点不太相信地问着自己肩膀上的小熊布偶,“还是发现了他就会恨死我呢……”
花格子布偶小熊顽皮地坐在少女肩头,表情仿佛是“只笑不语”。
然后是傍晚时玖椤回家,习以为常地将那一锅古怪食下。然后是时央开始等待魔法生效的那天。然后是无数个相同的然后。在每一个这样的白日与夜晚,少女悄悄藏在美味间的心情、少年故意漫不经心地吃掉她书写爱意的调味。
“好不好吃吗?”时央期盼的答案其实无关美食。
“还好啦。”
甜是爱。涩如思念。而汤之浓稠都是内心待解的焦灼心态。玖椤尝出爱之百味,却故意不作回应。
然而时央不服气。
“小音,下次应该试这个了吧?”
玖椤躲在昏黄的光影下,看着时央坐在厨房的角落里偷偷翻阅那本胡编乱造的魔法书。
“其实早就明白了呢。小傻瓜。”
空气里原本沉静的灵体闪耀起温和的光。细微如粉尘,自这小小的空间中缓缓升起,交织成少女情绪的某一部分。这一刻,作怪的灵体成了天然的指向,能让这个介于两个世界之间的人轻易明白对方此时心绪。
“原谅我没法告诉你呢。”玖椤轻轻施法,将时央周围异变的灵体又抑制下来,“这个世界的次序越来越混乱了。灵体这么轻易就被情绪刺激。”
少年回过头。
“越来越糟糕了……被他们抓到,会不会像处理叛徒那样对我?”
他抬头看一眼眼前这个让人眷恋的世界。灯光所及之处,散在一地的杂志与零食;电视机里自娱自乐的访谈;还有身后的厨房理,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傻瓜。
他们彼此之隔一墙,他之手掌所放之位,是她额头轻轻靠向的那个地方。
她在遐想,假若他能明了一切便好。
而他仰着头,隔着一墙的距离,试图去抚平她凌乱的额发。
温暖之隔一墙。
假若有个男生对你不愿回绝、又对你之心意始终缄默。
那并非他不喜欢你。
也许是因为他明明喜欢着你,却又无法喜欢你。
阿破坐在空间间隙处,看着眼下厨房里的小女生又开始忙碌。这已是第三天。自己接到命令来到这个空间带回“叛逃”的玖椤。说成“叛逃”实在是很离奇。因为千百年来所有人都是自愿加入守护者的行列,并为此至死不悔。
玖椤却是第一个“叛逃者”。
于是阿破先从起因下手,妄图查处让玖椤眷恋人世的原因。不过观察了三天也一无所获,除开眼前的小女生总是试图往自己做的菜里加些莫明其妙的佐料。
“难道那些怪东西是蛊惑玖椤的原因?”
“你可是正牌守护者,能不说这么不尊重魔法常识的话吗?”
身边的同行者立刻打消了他的想法。
“开玩笑嘛。”他打了个哈欠,“大人既然派我来,应该就不会介意我用我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吧。”
玖椤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居然会这样降临。比起在野外被截或者单打独斗,甚至是失手被擒,也不会有此刻这么尴尬。自己等待良久的对手,居然会在自己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明目张胆地向自己问好。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名叫阿破的少年轻飘飘地浮在天花板上,笑眯眯地问着眼下的时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