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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摇折扇,穆婉秋但笑不语。
“…怎么?”韩长生的心瞬间沉下来,难道他猜错了?
他被姚家打压在朔阳已不是秘密,试问,朔阳谁不怕姚家?
怕是他这个香料行除了眼前之人和姚记,是没人敢接的,给了姚家,他死也不甘心
定定地看着穆婉秋,韩长生的脸微微涨红起来。
“…韩兄先说说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店盘了?”啪的一下,穆婉秋笼了折扇。
“这儿…”目光闪了闪,韩长生躲开穆婉秋灼灼的逼视,“家父病重,追着我回去…”顿了顿,“也…急着用银子。” 他赌穆婉秋未必知道他和姚家的争斗。
毕竟他是黎家的朋友,姚家打压他起因于黎君,是没人个敢和他说这事儿的。
“…是吗?”穆婉秋拉长了声音,“我没记错的话,韩记是老字号了。”
“这…”韩长生心里发苦,他硬着头皮说,“百善孝为先,家父病重,又缺钱用,也顾不得了。”余光偷偷嗳着穆婉秋的神色。
把玩着手里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穆婉秋蹙眉不语。
渐渐地,韩长生的衣服贴到了后背上。
“黑公子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怎么听说韩兄和姚家不和…”瞧见韩长生变了脸,她又接着问道,“我还听说韩兄后院的三个大库都盛满了料,积压了半年之久卖不出去,远近大大小小的债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她看着韩长生微微地笑。
刷的一下,韩长生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黑公子明察秋好,看来我这小店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啊…”不愧是商界老手,只一会儿功夫,他便沉静下来,端茶喝了一口,哈哈笑道,“不瞒您说,小店突然外兑,的确是受了排挤,支撑不下去了…”简单地将和姚记的争斗说了一遍,他话题一转, “不过,我也没有框黑公子您,那价钱的确是实打实的…”
“…你的价钱的确是实打实的,可是我没那么多银子啊”端坐不语,穆婉秋腹排道。
“想是您也暗中调查了…”见她不语,韩长生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光我后库积压的那些香料,也值上六七百两银子了。”说起这些,他心疼的直咬牙,“更别说我那块老字号的招牌了,怎么不值个三五百两?”又道,“再加上其他杂起杂八的,一千二百两,这还是压了又压…” 腮边的肌肉抖了几抖,“黑公子,我是真没框您一两银子啊”如果不是碍于男人的脸面,他真要声泪俱下了。
左手扯着扇角,穆婉秋一寸一寸地拉开手里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美人,缓缓道,“…我不要你那块牌子。”
“…你不要韩记的牌子?”韩长生猛直起腰,直直地看着穆婉秋,想分辨她这句话的真假。
良久,又缩回身来,眼睛却没离开穆婉秋,“闯一个牌子可不是过家家…”语气中有股调教的意味,“…谁都能闯”
真是纨绔子弟,以为手里有几个钱,家里有些背景,就能手眼通天,不知天高地厚了,在这遍地香料行的朔阳,想要闯个牌子,可不是有权有势就能办到的
“…那也得分是谁来闯” 语气不容质疑,啪的一下,穆婉秋合上扇子。
韩长生一哆嗦,刚刚生出的一丝藐视之意顿时被这股汹汹的气势压的干干净净。
伺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下意识地直了直腰,大气不敢出一声。
雅间里落针可闻。
“…好”沉默了良久,韩长生猛一点头,“既然黑公子如此说,我也给您个痛快…”停顿了半天,“一千两”又补充道,“不能再低了…”
一千两
是够低了,穆婉秋心颤了颤。
可惜,她还是买不起。
微低着头,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用折扇敲打着手心,穆婉秋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韩长生的底线。
“黑公子如此身家,想是也不差这几两银子…”见她不语,韩长生呵呵笑道。
“不过是闲着没事儿兑个店玩玩…”穆婉秋也轻笑起来,“如果黎兄知道我花了冤枉银子,一定会笑死我。”
生意场上的人大都如此,论朋友,我可以花千金请你一顿,可是,要谈买卖,一文就是一文,再好的朋友也是不能相让的,听了这话,深谙此道的韩长生暗叹一声:“…真的不能再低了。”又换上一脸哀求之色,“我也是看黑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才一开口就压的这么低,我可是一点诳语都没打…” 踌躇了半天,他狠狠咬咬牙,“不瞒黑公子说,今儿上午姚富才来找过我…”
他看着含笑不语穆婉秋,大喘了口气。
“…您也知道,姚记的牌子比谁都响,他也是不要牌子,开口就给我一千两。”
只是,他没答应。
早已恨之入骨,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想便宜了姚记。
“姚记兑了去和我兑了去绝对不同…”抬起头,直看的韩长生心里发了毛,穆婉秋才开口,“他盘了韩记去,不过是随手收了一个小作坊罢了,朔阳香市这一湖水…”声音猛提高了八度,“波澜不起”又顿了顿,“你留着那块牌子也豪无用处,有姚记一家独大,他是不会让你在朔阳死灰复燃的…”话题一转,“可是我,就不同了…”
“您…”韩长生声音微微发颤,“怎么说?”
第一百章 成了
“如果我挤身香料行,一旦打破了姚记一家独大的格局…”她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搅混了这一湖水…韩兄…自然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如果姚记自顾不暇,韩记自然就有卷土重来,重立牌子的机会
虽然知道凭她一个孤女,想斗败姚记,无异于水中捞月,镜中摘花。
可是,既然瞧出了韩长生的心思,她就不能不赌一赌,给他画一个挂在天边的五彩金饼,让他有点念想,绝了和姚记合作的念头。
“真的…”绕是身经事故,韩长生的声音也变了调,“您…您…”他欣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果然让他猜中了
这黑公子真是黎家派来的,专为打破朔阳香市格局。
“还有…”没让他有太多时间思考,穆婉秋再接再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十天前,为您顶门立户的两个大师傅姬素、任源喻双双投靠了姚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盘了去,直接就可以上手,我兑了来,却还得雇大师傅”叹息地摇摇头,“…说的好听些是兑,我也不过是借你那块地儿用用罢了…”又缓缓地捻开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一瞬不瞬地盯着上面的美人,“…还得费心地把你后院那些香料给折腾出去。”一派不屑的模样。
恍然间,他后院那些香料就是垃圾。
韩长生的脸瞬间死人般的灰白,如霜打的茄子般,他迅速萎顿下去,嘴里喃喃着,“您…您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又自嘲地笑笑,“也是,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叹息一声, “不是两个大师傅走了,我也不会就这么认了输,贴出兑店的告示…”
穆婉秋但笑不语,挥手让丁香续茶。
韩长生不停地擦汗。
屋子静默下来。
直到穆婉秋的心也悬了起来,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些狠了,正想着怎么转圜,就听韩长生才长叹一声,“也罢,既然黑公子这么坦白,我就当花银子交了您这个朋友,按本钱给你,嗯…”他神色变的极为凝重,伸手比了个七,“…一口价,七百两”
如果眼前这位黑公子真能斗败姚家,让他重振韩记,今日就是赔上三百两也值,他心里暗忖,“…就当花钱听了一次曲儿。”
想起一进门听到的恍如仙乐般的曲子,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当着穆婉秋的面说的。
“再不能低了…”见穆婉秋沉吟不语,他语气中几乎带了哭腔,“您去打听打听,不说别的,七百两银子,连我后库那些料都买不回来啊”又在心里补了句,“…虽然你不稀罕,但那总是银子啊。”
静静地看着他,穆婉秋猜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尽管自己还是买不起,可,确实不能再压了。
“…好”斟酌片刻,她重重地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韩长生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七百两这黑公子还不答应,他就只能含恨兑给姚记了。
“那…”
什么时候签约?
遇到一个不怕姚记、敢兑他的香料行、又这样有魄力誓要打碎朔阳香料格局的人不容易,怕夜长梦多,韩长生犹豫着要不要趁热打铁,催着他把契约签了。
想起眼前之人的精明,话到嘴边韩长生又打住了,他生怕穆婉秋看出他哪怕一丝的心急,再给压下去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