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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正在寝室里看书,突然“啪”的一声,灯全熄了——停电。房里一片漆黑,我啥也看不见,只好凭着记忆摸寻应急灯,不小心被身后凳脚绊到,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就往前栽去。
实在太快了,我根本还未及反应脑袋就磕什么上然后趴倒在地。当时只觉得一阵巨痛袭来,半天人都蒙了,眼前金星乱冒,小鸟在歌唱。过了许久才回过神,额头撕痛着,半边脸都麻麻的,我伸出手指一摸,又黏又湿的,恐怕是流血了。
那刻自己心里也有些害怕,我完全站不起来,膝盖摔得生疼。艰难地撑住自己慢慢挪到写字台边靠着,然后往桌上摸电话,几经努力终于拨通了宿管组阿姨的电话。
阿姨很快打着手电来救我,我小半边脸全是血,模样一定特恐怖,把阿姨吓坏了,赶忙把手电塞给我就扶着我站起来。
那是晚上,校医务室没人,简单清洗一下伤口,咱俩直接上医院挂急症。幸好伤口不算太深,血也很快被止住了,爸妈和小易接到电话心急火燎地赶来接人。
“姐……你……你怎么啦?”
小易的声音是颤抖的,眼神是慌乱的,死死地攥着我的手,掌心湿乎乎,全是汗。
“没事,”我拍拍他安慰道,“不过随便摔了一下,又随便撞破了头。”
我一直在家修养了足足一个礼拜,爸妈为我的伤都紧张死了,小易更趁机找借口几天没去上课。其实我复原得很快,让人伤心的只是至今额角还留有一道长至两公分的疤痕以示纪念。
不知为什么小易对我这道疤总耿耿于怀,老爱撩起我的刘海对它又摸又看的,然后摇头摆尾地叹息:“本来就不好看,现在还破了相。”满脸悔恨懊恼的神情就好像刚得知自己中了500万体育彩票回头却发现自己把彩票给弄丢了一样。
可恶,难道我愿意啊!每次我都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对其流露的怜悯眼神嗤之以鼻。呵还怜惜呢,小时候吃那么多亏,谁不知道你演技好,想骗谁呢。
笑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得知我受伤第二天就打电话慰问我:“VC啊,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我上你家来看你好吗?”
“没事了,你兄弟我又活过来了。只不过会留下疤,我以后就改叫刀疤熙得了,够帅吧。快期中考了,你老老实实复习别来回忙活了。”
“哦,那你好好养伤,回学校时我会去看你。”笑笑停了一会,“等等,江洋要跟你说话。”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颤抖得几乎抓不住电话。
“VC,我江洋啊,人好些了吗?”耳边传来的是日思夜想的温柔嗓音,隔了那么久听到后依然让我心潮澎湃。
江洋和我聊了一会,反复叮嘱我要好好休息,即便只是这样小小的问候,我也满足了。
回到学校,笑笑依言跑来看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能说动宿管组阿姨放他上来。
我给笑笑展示拆了纱布的伤处,并且自以为先见之明地用对待阶级敌人的语气命令他不许对我的伤痕表现出一丝嫌恶。
可没想到笑笑对我的疤根本毫不在意,他的关心始终围绕在流了多少血,痛不痛的问题上,哎呀果然嗜血如命,我真受不了。
第三部分:我的失败与伟大我的最爱(2)
我和小易两人从小就水火不容,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咱俩关系的改善始于高三下半学期发生的一件感人动地的事迹,我开始觉得对他的为人有重新评价的必要。
高三第二学期开始,学校换了家快餐公司承包,伙食从原来就不怎样、接近自然灾害时期的食品一下沦落为喂猪的泔脚垃圾。我们曾分析过以如此烂的一家快餐公司居然能在竞争激烈的今天被我们学校抛中绣球,其中的猫腻绝对……啊呀我就不说了。
为了维护人该有的尊严,很多同学纷纷罢食抗议,不是跑到校外吃就是回家解决。我虽重口欲但更加懒惰,这点我必须承认。所以即便是连狗闻一下都不屑一顾撒泡尿走人(狗)的盒饭,我每天都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假定自己是已经饿了一个半月的埃塞俄比亚难民,捏着鼻子往肚里吞。
小易可比我幸福多了,我妈单位离家近,他天天骑自行车回家吃饭。有一次周末回家,我流着眼泪吃着妈煮的美食,再次对学校里的非人折磨慷慨陈词了一番,感慨自己终于又过上了人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小易进到我房里说以后他会每天来给我送饭,让我别吃学校里的东西了。
惊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有些难以置信,肯定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却又一时找不到半点破绽,掏掏耳朵问出我的怀疑:“你会有这么好心?”
只见他恶声恶气地回答:“当然是妈逼我的,她说你都高三了,营养要跟上。”
这回我信了,立即眼泪汪汪,激动得晚上唱了一个小时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后来的日子简直过得像神仙,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高唱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守在教室门口等着我的专递送饭员。
同学们对我首长级的待遇是羡慕又嫉妒,直嚷嚷自家妈怎不生个容易受剥削的弟弟呢。我有些得意,但转眼又担心起来,你说这样做会不会给国家的计划生育工作带来了负面影响呢?算了暂时不管它。
幸福日子一直维持到某天晚上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他说小易得了急性盲肠炎被送进医院。
我匆忙出校门拦车去医院,到的时候小易已经做完手术。她躺在病床上,麻药药性还没过,脸色惨白地昏睡着,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妈急得都哭了,老担心地问我:“怎么还没醒呢,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我和爸爸按住她宽慰道:“是麻药还没过,要等天亮才能醒。”一边和她聊聊天缓解压力。
妈妈拉着我的手自责:“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答应小易给你送饭,否则就不会弄成这样……”
“啊,不是你逼他给我送的吗?”我疑惑不解。
“不是的,是他提议说姐姐在学校里伙食太差对身体不好,主动吵着要给你送饭。我本来也觉得这样太累着他了,可你知道小易这孩子从小就对你特别上心,每天我见他匆匆扒了两口饭,赶紧拎着你的饭盒就走,生怕把你饿着,这下他自己倒反而病倒了。他今天盲肠炎发作,疼成那样还叫我别告诉你……”
晴天一道雷劈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向来觉得小易和我互不对盘,他老是欺负我,可没料想到原来他竟对我这么好,一下感觉自己挺不是东西的,我内疚,内疚……
天快亮时小易终于醒了,他一看见我就用仍十分虚弱的声音说:“你怎么来了,明天,哦,今天还要上课呢,快回去吧。”
现在小易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使啊:“少上一天课无所谓的,今天白天我请假陪你。爸妈年纪大了,昨晚折腾一宿够累的,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好了,晚上再来换我的班。”我把爸妈赶了回去,一个人留下照顾小易。
“你怎么还不睡啊?”
“不要,白天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话吧。”小易作势要起来被我制止,傻瓜,伤口还没长好呢。我把他的枕头垫高点,坐下和他聊天。
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你不去上课真不要紧?”
“我宝贝弟弟都病了,少上两天课有啥了不起。”
“你什么时候当我宝贝了,骗人。”小易侧过脸,有点赌气地说,不过脸上可疑的潮红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哦,他害臊了。
“妈都跟我说了。老弟,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姐姐我真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得寸进尺,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啊!不气不气,我告诉自己,犯不着跟病人计较:“今年看来咱俩真犯到煞星,都有血光之灾啊。”叉开话题打哈哈。
过了会我无聊地卖弄起新学到的知识:“哎,我告诉你哦,你这次开刀可是用的什么腹腔镜的新式疗法,在你肚子上开三个小洞,这样疤痕小也比较不痛,而且恢复得快,只要住两三天院没发炎就可以出院了。”
“男孩子有疤也没关系,我又不是你。”
“那怎么行,我弟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有疤,难道你想像对面那个胖子一样肚子上留一条长拉练啊。”最后的话我小声地凑到小易耳边说。
“告诉你个笑话,对面那个胖子昨天也是盲肠炎,可是他太胖了,肚子里全是肥膘,医生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的盲肠在哪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