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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点点头,卢氏在一旁笑着道,“这好事怎就被你们说地糟了心,我现在倒是在愁,这嫁妆的事,可怎么办?”
周夫人并不知道卢中植留了多少家产给卢氏母子,放下茶盏,娓娓道来:“按着往年长安城嫁娶的例子,玉儿这份嫁妆,要做的好看,少说是要有良田三倾,两座京城里的三进宅子,四处京畿庄子,双套齐的家具,红木难得,檀木次之,花梨木也可,最差也要是酸枣木的,屏床桌案,妆台橱柜,榻凳桶屉,一套三十四件儿,一样不能落下,又要有瓷器、漆器、釉器,字画、绣屏、帷幔,珍玩器物,一应的摆设,最吉是八八之数,少也要六十六件,另要备上丝绸绵帛,金银首饰,床毯被褥……”
遗玉听周夫人好像在背书一般细数,最后才总结道:“林林总总,用红脚桶,红扛箱抬了,是需得满六十四抬,才叫上得了台面,可依着魏王身份,这六十四抬便薄了,一百二十抬,才叫气派。”
卢氏当年大婚,也是风光无比的,但比起周夫人所说,也只及了最低的标准,听后便担心地问道:“这么算来,是得多少银两才能置办?”
周夫人放下茶盏,两手捏算了一阵,伸出了四根手指,“不算田产房屋,少说是要四万两。”
卢氏吸一口凉气,不怪她惊讶,她头十多年是不理家务的千金小姐,后七八年是生活无忧的官夫人,之后十几年,最多是拿着过三千两的银票,还这不舍花、那不舍花的,同韩厉去到普沙罗城,又什么都不用她经办,这四万两,若没有卢中植留下的家产,当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想到卢中植留给他们母子的家产,卢氏便又苦恼地皱起眉头,钱,他们家是有的,可是要给了卢家那三万现银,他们剩下的,便只有田产和房契了,过去她给遗玉置办过嫁妆首饰,买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东西,可是现在嫁到魏王府去,一千两银子的金银首饰,一抬都不够装的,魏王府可不是只有魏王一个人住,内官给事,各种人物,若遗玉嫁妆薄了,势必会被慢待,且女儿嫁了夫家,是要有自己的私房钱,才好行事,说话做事,才硬气。
一个问题摆在卢氏面前,借钱给兄长,给女儿办嫁妆,此事难两全。孰轻孰重,她只是几下眨眼的功夫,便分了清楚,抬头看着正在沉思的遗玉,正色道:“那银子,咱们就先不借给他们了,你不用操心嫁妆的事,娘会和周夫人商量,给你备的妥妥当当的,叫你风风风光光地嫁人。”
说这话,她却有些心酸,当初日日辛苦守那山楂林子,串糖葫芦赚钱,便是为了给儿子置产、给女儿备嫁妆,可事到临头,还是捉襟见肘。
“娘,”遗玉伸手拉住卢氏,她倒是乐观,“这还早着呢,指婚刚下来,后头还要正经地三书六礼,不得几个月准备的,且叫我写封信去扬州问问,应是有木材生意,这家具想必能省下,库里又有不少现成的摆设,到时候添添加加,便也够了。”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在苦思冥想着,上哪去弄一笔钱来填上这空洞,别她成个亲,把家里都搬空了,那二哥卢俊日后回来,拿什么成家立业。
“对,瞧娘这记性,”卢氏捏捏她小手,脸上又有了喜色,“前年在国公府,同你姑母说起,扬州是有木材生意的,娘再写封信给她,让她出出主意。”
卢家在扬州还有亲戚,卢氏的姐姐卢景姗,还有卢老夫人都居在那里,前阵子他们从普沙罗回来,卢氏便让人捎了信去报平安,这还不知她们收到没有。
第63章 不着调的婚事
“……河北道那边,怀州、魏州、定州今年又是小旱,收成预不足往年三成,春纳积欠已累有五万担,若强收租庸,民不堪负,臣以为,当得。”这是户部的程秉。
“准奏。”各州各县,每年都有丰有旱,也是丰多旱少,像这种蠲免万担积欠的事,通常只需皇帝两个字便能拍定。
又是一日,二月十四,因为前几天的闹腾,加上昨日的半场朝会,今天早朝时候,太极殿上格外安静,各部照例禀了几件事,一板一眼,得了皇上几句指示,没人插嘴,也没人打岔,直到每日的例项处理完,皇帝才会开口提些旁的事项,交待下去。
“李泰,”李世民看向左列当首几人中的紫袍金冠者,严肃了一早上的脸色,始露出一丝笑容,“你今年是二十有二了,几名皇子中,也就你到这个年纪还未娶纳,前两年你忙着撰书一事,可到了这年纪,再不娶亲,就是不当了,撰书是要紧,可也不能误了婚姻大事,朕这恰有一合适人选,做你正妃也是使得了。”
前日还在因为魏王盗库的事当朝吵架,今天就转而商量起了婚事,风向变得快,可朝臣多能适应,昨日卢家祠堂及笄礼一事还未传开,除了极个别昨日已知的闷不吭声外,其他人多是好奇的紧,而今魏王隆宠正盛,这有幸被指婚的,又会是哪家小姐?
有人好奇,亦有人忧,如今承了莱公爵位的杜若瑾站在李泰左后,抬头看一眼他背影,脸上轻现一抹忧色,遗玉回来几日,他已听说不少消息,尤其是在芙蓉园那场接风宴上的风头,前两日经人说起,他便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当初那小姑娘已长大,变得更加出类拔萃,忧的是树大招风,日后嫁入王府,那侧妃的身份会让那一首愈显脍炙人口的词牌遭人诟病,如今这担忧将变成现实,皇上再指婚——扣君心,这将置魏王妃于何处。
李泰听了李世民的说辞,目光微闪后,上前去,一拜,道:“儿臣谨遵父皇安排。”
咦?多少朝臣心里一诧,没想李泰是会这么乖乖听话,可接下来李世民的话,便叫他们傻眼了。
“呵呵,朕曾在你府上中秋夜宴见过一女,印象颇深,此女聪慧大方,口齿伶俐,在国子监念书时,风评极佳,据说一场五院艺比上,可是连拿过两块木刻,说是才女也不为过了,她祖父是开国功勋,已故的怀国公卢中植,又同你一齐外出巡游两年,前被指作你侧妃,朕觉得是可惜了,这便将卢家的二小姐,指与你做王妃,如何?”
安静李世民一番笑语,愣是让朝堂上百文武寂下,皇上说的这是谁,有去参加过魏王接风宴的认得,有没去参加过魏王接风宴的也认得,时隔两年,当初长孙无忌嫡子被杀一案,仍旧让重臣记忆犹新,卢家的二小姐是谁,那不是杀了长孙无忌的那个卢智的胞妹吗?
若说其他人是惊,那杜若瑾便是愣了,他侧头看一眼立在殿中的李泰身影,一时弄不清,这一门亲,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李泰自己求来的。
而长孙无忌和房乔脸上,则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异色,飞快地抬眼看一下龙椅上正座的赭衣君主,就听李泰一声低应。
“谢父皇隆恩。”
“好,你愿意就好,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办,太史局选好良辰吉日,朕便不督促了,克己,这事你可是要紧着些,看顾好,三书六礼都要做周全了。”
杜楚克还在傻站,被点了名,一时没反应,得叫身旁的同僚轻推了两下,才慌忙出列,心一沉,知此事万万不妥,正要抬手揖秉,忽觉身上一冷,侧目看见李泰盯来的一记幽绿眼神,只觉头皮猛然发麻,脑子一个激灵,手脚嘴巴都不听使唤,躬身道:“臣遵谕。”
这件事算是拍板落定,但明眼人,都起了别样心思,这一桩“不着调”的婚事,亦让人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照理说,皇上是万不该指了这门婚事下来,可听着话也不像是魏王自己去求的,这倒同当日那侧妃一指婚下来时候,众人的反应一样了,父子俩的心思,谁都猜不准,这门婚事的由来,谁都说不定。
就在群臣复杂的心思里,散朝的钟鸣声响起,皇上一离殿,李泰便被一群人给围上了,都是恭喜道贺的,当然也有远远站着冷眼看热闹的。
李泰被人围了,脸上没啥表情,没人知道他这模样,心情却是不错的,要不怎么也不能站在那里听这些人说废话,除了“嗯”,“啊”之外的鼻音,甚至还应了两句别的。
一盏茶后,他身边人才少去,等在一旁的礼部尚书,伸手朝殿中一僻静的一角引了,李泰便同他踱过去。
这任职礼部尚书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堂弟,西安王李孝恭,按辈分,李泰还需称他一声堂叔才是,这同怀国公卢中植、宋国公萧瑀被并称为开国三勋的西安王,曾经风光一时,于贞观三年交割了兵权之后,便任起了礼部尚书一职,比起亡故的卢中植,还有被时贬时用的萧瑀,倒算是最安逸的了。
四周无人,李孝恭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