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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是搞到了一条大鱼!徐瑞星比桂主任高出一头;他把头低下去问;哪里搞到的?一说她名字你就知道了;桂主任声音颤抖地说;张泽君!徐瑞星哦了一声;不是兴奋;而是被镇住了——就是全国物理竞赛得第七名那个女生?桂主任说是呀;就是她!徐瑞星说她不是保送生吗?桂主任说保送啥呀;五中根本就不同意她保送——现在是我们不同意她保送。她自己也想参加考试;那女子壮志凌云的;说她不仅要上清华;而
且要以全省状元的身份上清华。
直到这时候;徐瑞星似乎才反应过来:张泽君是黄川所在五中的尖子生!
桂主任说;我们把她放在你班上;你要给我像大熊猫那样保护好啊!
徐瑞星却在那一瞬间有些走神。他带的是理科火箭班;像张泽君这样的理科人才来了;肯定是交给他;这没说的。可恰恰因为这一点;使他走了神。
桂主任捅了他一下;你别太高兴;我告诉你;要是中途出了差错;她被人从我们这里挖走了;我找你算账。
徐瑞星说那当然;那还用说么!
他还是有些走神。花针样的雨丝扎进他的头发和眉毛;在里面银亮地闪烁一下;又消失了。
桂主任说快走;侯校长早已经去那里了。
徐瑞星以为要往校园外走;往年这时节掐了别人的“尖儿”;只要父母要求陪读;就在校园旁边给他们租一套房子;房租费、水电气费;都由学校负担;此外每月再给一定生活补助。但桂主任没往校门口方向去;而是拐几道弯;进了红楼。所谓红楼;就是教职工宿舍楼;灰不溜秋的;与“红”根本不沾边。红楼分为A、B、C三座;A座修的时间早;房子旧;设计是前苏联那种火柴盒式;因此至今都无法将它变成商品房;还是照以前的规矩;分给谁谁住;只是房租逐年提高。到A座二单元四楼三号门口;桂主任站住了;轻轻地敲。徐瑞星记得;这套房是老校工唐先翠的;唐先翠已退休十多年;老伴几年前就去世了;而今她是孤家寡人。听说她在成都有个女儿;但女儿工作忙;回来看她的时候不多。徐瑞星想;唐老太婆差不多被大家遗忘了;侯校长怎么会想到把人领到这里来呢?原来;唐老太婆已经被赶走;这套房给了张泽君的母亲。当然名义上还是唐老太婆的;但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住了。她去了乡下老家;和弟弟住在一起。按侯校长开始的意思;是让张泽君的母亲跟唐老太婆合用一个套间;先给张泽君的父母商量;但他们不同意;他们说如果这样;泽君就不到你们学校了。侯校长只好对唐老太婆说;你年纪大了;去成都跟女儿住吧。唐老太婆以为校长关心她呢;笑着说;我住不惯大城市;再说我一个人过也自在。侯校长没办法;才把让她腾房的意思说了。唐老太婆久久地望着侯校长;她那被白内障蒙住了大半的左眼;像古钱一样;没有光泽;只有质问;你们要赶我走?我在这学校锅炉房干了一辈子;服侍老师;也服侍那些娃娃;现在不中用了;就赶我走?接下来侯校长是怎么给她讲的;人们不十分清楚;反正唐老太婆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据说侯校长送唐老太婆出校门的时候;流了眼泪;感谢她识大体;顾大局……
来开门的是学校的李会计;她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个不明其意的手势;很神秘的样子。两人进屋后;徐瑞星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连天花板都纤尘不染;这显然是唐老太婆离开后学校派专人来打扫过。说话的人在里屋;气氛格外肃穆;以至于桂主任和徐瑞星进去后;侯校长也没介绍一下。徐瑞星仔细看了看张泽君;她的脸色和嘴唇都略显苍白;跟众多成绩优秀的孩子一样;眼睛里有远远超越她这个年龄的成熟;但对学习之外的世界;可以说是麻木的。母亲给侯校长说事;分明是说她的事;只要她插一句话;就会比母亲说得更清楚;可她一声不吭。她父亲则显得异常傲慢;坐在靠窗的位置;头一直昂着;脸上的皮肤绷得很紧;额头上暴露出几根坚硬的血管。
徐瑞星在侯校长和他们谈条件时听明白了;张泽君的母亲本是没有工作的;现在学校给她解决工作了:进校图书室当管理员。张泽君来二中的一切费用;悉数减免;每月还要领取五百元生活补助。此外;如果张泽君考上了省状元;学校奖励八万;市状元;奖五万;省市状元都没拿到;只要上了北大或者清华;奖三万。
听完侯校长的话;张泽君的父亲开腔了;他说老侯;奖励数目就不能提高些?他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嘴角微微上翘着。
侯校长把上身朝他倾过去;带着申辩的口气说;老张啊气你没看到问题的实质;实质不是奖励那点钱;而是解决了你爱人的工作;对不对?我们又不是高考过后才给你爱人办手续;我们是现在就办;马上就办!说个不该说的话;哪怕张泽君到头来只考了个一般大学;可她妈妈已经调过来了;是我们的正式员工了;后半辈子也有个组织;有个着落对不对?
张泽君的父亲将脸一扭;泽君不管到哪个学校;人家都会解决我爱人的工作!泽君又不光是物理成绩好;她各科成绩都好;中省状元的可能性很大。想想啊;一旦她中了状元;你们学校就是好多年的活广告啦;就发大财了!
侯校长被堵住了;翻了翻眼皮;将右手背在左手掌上一击;好好好;要是中了省状元;奖励十万;就这么定了!但其他几种奖励办法不变;可以吧?
张泽君的父亲这才勉强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侯校长说;老张;有些事情我们先说断后不乱:要是别的学校从你们手里把她挖走了;你可要付违约金啊。这个我们是要签合同的。言毕;侯校长摸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合同上唯一空出来的地方;就是奖励数目和签名。
张泽君的父亲拿过去看了好多遍;说;我希望学校能预付两万块。别的事你放心;我张敬业是讲信用的。
对这个要求;侯校长竟一点也没拒绝。看来他早就想到了;不然他把李会计带来干什么?侯校长亲自往合同书上添上这一款;李会计也从坤包里往外摸钱的时候;徐瑞星进厕所去了。他刚进去;桂主任也挤了进来。厕所很小;徐瑞星便贴墙站着;让主任先方便。桂主任边撒尿边说;狗日的;家有贤才就这么霸气;难怪家长们都把自家孩子往死里逼!由于坐在那里当木桩当得太久;桂主任的嗓子有点哑;样子也有点不高兴。徐瑞星哼了一声;问;这么大的一条鱼;是咋从五中那个池子里捞出来的?桂主任这才又得意起来;手向下一钩;徐瑞星低了头;桂主任对着他的耳孔说;我们在五中养了一个线人;这事你知道就是了;决不能外传!你也不要问那个人是谁;这个我不会说的;这是绝密。
徐瑞星吃惊地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但他心里有话。他心里的话是对黄川说的:老黄啊;你在捕蝉;黄雀在捕你呀!
桂主任出去了;徐瑞星也出去了。他忘记了解手。
上午第四节是徐瑞星班上的自习课;他把张泽君领进教室的时候;侯校长、桂主任和张泽君的父母亲都跟了来。教室靠后门边已新添来一套桌椅;但并不意味着张泽君就必须坐那里;她愿意坐哪个位子;由她自己选;她选中哪里;哪里的同学就得让。同学们都不认识张泽君;但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张泽君本人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她父亲走进教室;东瞅西望的;还虚着眼睛吊墨线。他看中了正中一个位子。教室里坐了八十余人;十分拥挤;他侧身挤到那位子旁边;将桌面敲了敲。侯校长在外面说;好吧;就坐那里吧;谢家浩让一让吧。侯校长那样子很有些怜惜;因为谢家浩也非常优秀。侯校
长这么一说;谢家浩立即站起来;一言不发;低头腾书桌。
这时候;徐瑞星的心里尖锐地痛了一下。当谢家浩去了后门边;张泽君坐上了谢家浩的位子;侯校长、桂主任和张泽君的父母也都已离去;徐瑞星才站到讲台上去;给大家介绍这个新来的同学。大家对张泽君都是有所耳闻的;带着复杂的情绪望她一眼;又埋下头做上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徐瑞星把这间他熟悉透了的教室反反复复地审视;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都觉得教室正中是一块疤。他走到谢家浩身边;说谢家浩;你也选个位子;你选中哪里;徐老师就把你安在哪里。他的声音那么大;全班都听到了;他甚至都没有想一想;要是谢家浩说我要回原来的地方;他该如何处理?他能够让张泽君让位吗?别说真的叫她让位;只要有这么个意思;她父亲知道了;也会把宝贝女儿带走——要是如此;他徐瑞星就是新州二中的罪人。
其实;徐瑞星敢那么问谢家浩;是因为他心里有数;他不需要想;就知道谢家浩不会提任何要求。这孩子;别看长着一张黑沉沉的包公脸;内心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