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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常在一起行乐!”他说完放开手,并且轻轻地一带她的马,再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为之涨红了面孔,皇帝最后的一句话,好像一个绳套把她套住了,似乎,在此并马而立,由于她……
还有,整体来说,从刚才并驰到此刻为止,她也发现,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有了转变,尊卑关系,在不着痕迹中消失了。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儿媳身分。
走出几丈路,杨玉环发现自己已失了球杖,她以为,一个打球的人失去了球杖很丢脸,因此而说出。其实,这自然会有下人来捡拾的,可是,皇帝却有心表演一下,他看到球杖,一提马上前,一足离蹬,身体侧下去,靠足尖勾住马鞍,再用自己的球杖挑起地下的球杖,一手接住,再骑正在马上,把球杖交回媳妇。
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杨玉环情不自禁地赞好!她完全想象不到皇帝有这一份功夫的。
此时,皇帝已满意于初步的收获了,他故意说:
“玉环,入障了,你向右驰回!”
那似乎是为了避嫌,杨玉环又面红心热,但她遵照皇帝的嘱咐而做。她也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曾驰出到球场之外。
这一局已结束了,由王美人引杨玉环入内更衣。高力士迎着皇帝,亲自服侍皇帝下马,低说:
“陛下雄风不减当年,想必如意!”
皇帝点点头,嘱咐高力士稍缓送她回去。杨玉环在回去时,得知由高力士相送,有着无比的惊异,因为高力士的地位以及和皇帝的密切关系,普通送迎之事,绝不可能做的。再者,所有的皇子、亲王及外廷自宰相以下的大臣,几乎没有一个不尊敬和奉承高力士的。
以知内侍省、左监门大将军力士相送,太不寻常了,然而,这出于皇命,她不能辞。
高力士原是骑马的,但相送时,他上了车,在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人。
这位著名的宦官懂得皇帝命他相送的意思,因此,在车厢内,他把皇帝的情分向杨玉环作了较为露骨的暗示。这似乎在杨玉环的意料中,她并未惊奇,同时,她私心估忖,自己的命运如何,这个人可能发生决定性的作用,于是,她大着胆,接触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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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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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翁,我知道,我也感恩,可是,我的身分是寿王妃,皇上的儿媳——我怕有累皇上盛德……”她竭尽智能,想出一篇道理,为了不能开罪皇帝,她只有违心表示对皇帝并非无意的。
高力士微笑点头,低说:“我想,无妨——”
杨玉环很着急,由于家世,她忽然想到了孔夫子,又说:
“去年,皇上诏命,追尊孔子为文宣王,祀先圣先师之礼亦加隆重,皇帝以儒道教化天下……”
高力士看着这名小妇人着急地讲这些,忍不住了,他的微笑转浓,终于正式接口:
“这不相干的,让孔子南面坐,穿王者之服,没有什么了不起,孔子已死了许久,我们不必提他。再者,皇上忽然遵孔,可能也与令尊有关,看情形,他日令尊年龄稍增,如不欲服正员官,必然会主国子监!”高力士稍顿,又说:“为人臣者,以献身事君为第一,这是忠君,在你和寿王殿下来说,还要加上孝亲,我少读书,是一个粗人,但我想,这也合乎孔子之道吧!”
高力士的一套有如说笑出之歪理,使杨玉环无法再接口,忠君、孝亲,这两顶帽子的分量太重了。
回到寿王宅,寿王已出迎,高力士送了寿王妃入内,和寿王夫妻坐下来闲话了一些时,他没有在寿王面前谈问题,可是,他却有暗示——相信能使寿王会懂得的暗示,然后,他在辞别时,又暗示寿王,使王妃自然地去陪侍君皇,以解寂聊。
在高力士面前,寿王只有唯唯而应,但内心的惶恐和凄苦,却一寸寸地加深。
他欲哭无泪地送走高力士。
于是,夫妻相对了,因于有侍从在旁边,他们不能表示愁戚;而且,还要说一些喜欢和引以为荣的话,因为高力士送一位王妃回家,是史无前例的事。他们必须有所表示,让侍从传出去,这是和本身安全有关的。
但一到内室,寿王便急泪直流,搂住了妻子。
事体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忧急惶恐已全无必要了。杨玉环本来也是柔弱的,但此时的她,又有直面人生的勇气了!她安抚丈夫,坐下来,报告了今天打马球的经过,接着又说了高力士在车中之言,然后,沉声道出:
“阿瑁,我不惜一死,可是,这会害死许多人,你,我们的儿女。唉,事已如此,发愁也没用,我们只能顺应,阿瑁,我们把握能在一起的现在!”
寿王一怔,体味着妻子的话,稍后,如自语地问出:“我们会分开?父皇会令我们分开?”
她回答他的自问:
“阿瑁,在球场时,我还有幻想,以为可能只是陪伴父皇在宫中行乐,但从高力士相送一点来看,不会就此而已的。阿瑁,我虽然不精明,但料得到——”
这天,他们夫妇间的生活有了些改变,杨玉环虽然疲乏,但却打叠起精神和丈夫在一起玩乐,他们都饮了不少酒,他们求醉,希望在酒醉中忘记可怕的现实。
在半醉中,杨玉环为丈夫表演了一场慢调的婆罗门舞,那是讲求身段和姿势美的。
她有一个预感,自己和寿王之间的夫妇关系不可能太久了,她和寿王,都无回天之力的,也不能为这样的事而赴死,那么,只有把握现在,在尚未分手之前,及时欢好。
只隔了一天,寿王妃又应召而去了,这回,是以宫中郑才人的名义,派了内侍、宫女以宫车来迎的。
她到达时,郑才人亲自出迎,邀入,前天同打马球的王美人也出来,陪她看了一处温泉楼台之后,皇帝才出现。
所有的安排很自然,杨玉环想:皇帝不用权力而用技巧。由此,她对皇帝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他们没有留在宫内,皇帝邀了媳妇骑马出游,到古代的烽火台一个遗址,那儿,有一所新建筑的楼台,皇帝和媳妇在新建筑内吃午饭——比平时的午餐时间迟了半个时辰。
李隆基温文地和她闲谈,听她讲外面的故事、童年的生活。皇帝本人,也轻巧地谈自己为皇子时的故事——他努力冲淡自己的欲望而采取渐进的方式。
杨玉环在难堪中应付一个有权力和占有欲望者,皇帝既已命旁人表达了心事,而本身却采取逐渐的铸情方式,她苦恼着,然而,她又只能适应着,向权力低头。
直到分别的时候,皇帝才出现了急越的形相——大唐天子与她同乘一辆车,行于山中的御路,她来时,不曾走这一条快捷方式,而她也知道,这条路除皇帝外,其余的人不能通行的。
皇帝在车上,曾捏住她的手,表示自己要长相亲近的愿望。杨玉环早已知道了,并无惊异的反应,不过,当自己的手被捏住时,心中有凄苦之感——她想到长安的妓女,她以为,自己虽然出身贵家,又为王妃,而此时,和妓女实在差不了多少。
为了不能对皇帝有所忤犯,又由于联想到妓女,在反应时,她迷离地有了动作和笑容。
这该是取悦皇帝的。
皇帝在一个地方先下车了,由她乘车回去,这回,奉命送她的内侍是职位也相当高的张韬光。不过,张韬光并未坐在里面,精致的车厢之内只有她一人。
在车行中,她暗泣,同时,又为了自己曾有取悦皇帝的反应而自羞,她想:“我很贱,真的接近妓女了!”
这样想时,她进一步自现实上推及未来。看情形,时间不会太久了,自己的肉体将会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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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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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间,她有遐思:那个小堂妹花花,口没遮拦地谈任何事,甚至讲到母亲在寡居后接待情夫,花花曾偷看。玉环以家中管得紧,在婚前,没有机会接近男子,但她又知道有一些贵家大族的女子,在未婚时会偷恋,已婚,也会有情夫——那是由于丈夫必然地有妾侍之故。
寿王在结婚之前,曾和一名侍女有过男女间事,但不曾列为妾侍,寿王和自己婚后,时间已不算短,连照例应该有的侧妃也没有。在诸王中,数年中,只有一位王妃的似乎只有寿王,她想:我们夫妻的恩爱和旁人不同。
于是,又回家了,与众人不同的恩爱夫妻再度当着皇帝身边亲近的内侍而强作欢喜地相见。然后,也再在无人处相拥抱而暗泣。
她完全的没有保留,把皇帝在车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