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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怎么都无所谓,我想。不过知道你可能要来,又染黑了。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以古怪的印象。”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我没有同性恋经验,也不曾认为自己有那种倾向。不过,如果堇认真需求那个,觉得满足她也未尝不可。至少没有什么厌恶感——当然仅限于同堇。所以,当堇的手指到处抚摸我的身体,舌头伸进我嘴里时,我没有抵抗。心里是有些怪怪的,但我准备听之任之,只管由堇去做。我喜欢堇,如果她能因此觉得幸福,无论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可是,我就是再那么想,但我的身体和我的心不在一处。明白么?通过被堇那么如获至宝地触模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情本身,我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感到高兴。但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的身体却在拒绝她,不愿意接受堇。身上兴奋的唯独心脏和脑袋,其他部位则像石块一样又干又硬。悲哀是悲哀,但无可奈何。堇当然也感到了。她的身体热辣辣的,软绵绵湿乎乎的。可我没办法配合。
“我跟她说了:不是我拒绝你,但我无能为力。十四年前发生那桩事以来,我就再也无法同这世上的任何人沟通身体了。这点早已在别的什么地方被确定下来。我还向她表示,凡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做,也就是说用我的手指、口什么的。但她需求的不是这个,这点我也明白。”
“她在我额头轻吻一下,说声对不起。‘我只是喜欢你,苦恼了好久,可还是不能不这样做。’‘我也喜欢你的。’我说,‘所以别介意,往后也希望和你在一起。’
“往下好半天堇都把脸埋在枕头里,简直像决堤一般大哭起来。那时间里我一直摸着她的裸背,从肩头到腰间,用指尖一一感受她骨骸的形状。我也想和堇一同流泪,可我又不能哭。
“那时我懂得了:我们尽管是再合适不过的旅伴,但归根结蒂仍不过是描绘各自轨迹的两个孤独的金属块儿。远看如流星一般美丽,而实际上我们不外乎是被幽禁在里面的、哪里也去不了的囚徒。当两颗卫星的轨道偶尔交叉时,我们便这样相会了。也可能两颗心相碰,但不过一瞬之间。下一瞬间就重新陷入绝对的孤独中。总有一天会化为灰烬。”
“哭了一气,堇爬起身,拾起掉在地板的睡衣悄悄穿上。”敏说道,“她说想回自己房间一个人待一会儿。我说别想得太多太深,明天又开始不同的一天,种种事情肯定照样顺利的。堇说‘是啊’,弯腰和我贴脸。她的脸颊湿湿的暖暖的。我觉得堇对着我的耳朵悄悄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没能听清。再要问时,堇已转过身去。”
“她用浴巾擦一下脸上泪水,走出房间。门关上了,我重新缩进被窝闭起眼睛。原以为这样的事情过后肯定很难睡着,不料很快睡了过去,睡得很实,不可思议。
“早上七点醒来时,房子里哪里也找不见堇。想必醒得早(说不定根本没睡),一个人到海滩去了——她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来着。一张纸条也没留是有点反常,大概昨晚的事让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吧。
“我洗了衣服,晾了堇床上的被褥,然后在阳台上看书等她回来,然而快中午也没返回。我觉得不对头,去翻她的房间——虽然这样不合适,但毕竟放心不下,怕弄不好她一个人离岛而去。但东西都像往日那样摊在那里,钱包和护照也在,房间一角仍晾着游泳衣和袜子。桌上散乱地放着零币、便笺和各种钥匙。钥匙里还有这别墅大门的。
“有一种不快感。因为,我们去海边时每次都穿上结结实实的网球鞋,在游泳衣外面套上T 恤以便爬山,还要把毛巾和矿泉水塞进帆布包。然而帆布包也好、鞋也好、游泳衣也好,都剩在房间里,消失的只有在附近杂货店买的廉价凉鞋和我借给的薄绸睡衣。就算是去附近散一会儿步,那副打扮也是不宜在外久留的,是吧?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外面到处找她。在房子附近转来转去,海边去了一趟,镇里也去了,在街上来回走动,又回家看,但哪里也没有堇的踪影。天渐渐黑下来,到了夜晚。和昨晚不同,风很大,涛声持续了一夜。这天夜里再小的动静都能使我醒来。门没上锁,天亮堇也没回来。她的床仍是我拾掇过的样子。于是我跑到了港口附近的当地警察署。”
“警官中有人能讲一口流利英语,我说了情况,告诉他一起来的女伴失踪了,两晚上没回来。但对方没当一回事,说‘贵友很快会回来的’。常有的事。这地方人们嬉闹成风,又是夏天,又都年轻。第二天再去的时候,这回他们比第一天多少认真些了,但还是懒得出动。于是我给雅典的日本领事馆打电话说了情况,所幸对方人很热情,他用希腊语对警察署长强调了什么,警察这才真正开始搜查。
“可是找不到线索。警察在港口和我们住处附近问询了一番,但没有人见过堇。渡轮的船长和售票处的人也说记忆中这几天没有年轻日本女子乘船。如此看来,堇应该还在岛上才是。何况她身上连买渡轮票的钱都没带。再说在这个狭小的岛上,一个年轻日本女子一身睡衣走来走去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也有可能在海里游泳时溺水了。警察找到一直在山那边游泳的德国中年夫妇打听,那对夫妇说无论海上还是来回路上都没见到日本女性。警察保证全力搜查,实际上我想也出了不少力气。但还是一无所获,时间白白过去了。”
敏深深吁了口气,双手掩住下半边脸。
“只好往东京打电话请你前来,因为已经到了我一个人完全无能为力的地步。”
我想象堇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走来蹿去的身影——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一双沙滩凉鞋。
“睡衣什么颜色?”我问。
“睡衣颜色?”敏神情诧异地反问。
“就是堇失踪时穿的那件睡衣。”
“是啊,什么颜色来着?想不起来。在米兰买的,一次也没上身。什么颜色来着?浅色,浅绿色,非常轻,兜也没带。”
我说:“请再给雅典的领事馆打一次电话,让那边派一个人来岛,无论如何。同时请领事馆跟堇的父母取得联系。知道你心里有负担,但总不能瞒下去吧?”
敏微微点头。
“如你所知,堇多少有点极端,做事有时超出常轨,不过不至于瞒着你四天夜不归宿,”我说,“在这个意义上她算是地道的。所以,堇四天都没回来,是有其没回来的缘由的。什么缘由自是不清楚,想必非同一般。也许走路掉进井里,在井里等人搭救。或者硬给人拉走杀了埋起来也未可知,毕竟年轻女子穿一件睡衣深更半夜在山里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总之必须尽快想办法。但今天还是先睡觉吧,明天恐怕又是漫长的一天。”
“堇她,我是说……不能设想在哪里自杀吧?”
我说:“自杀的可能性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假如堇决心自杀,该有留言才是,而不会这样一走了之给你添麻烦。何况她喜欢你,会考虑到剩下来的你的心情和处境的。”敏抱着双臂注视了一会我的脸:“真的那么认为?”
我点点头:“没错。性格如此。”
“谢谢,这是我最想听到的。”
敏把我领到堇的房间。房间了无装饰,四四方方,恰如巨大的骰子。一张小木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一个小立柜带一个装零碎物品的抽屉。桌腿下放一个中号红旅行箱。正面窗口对着山。桌上放着苹果牌便携式电脑。
“她的东西收拾了,以便你能睡得着。”
剩下我一个人,突然困得不行。时间已近十二点,我脱衣钻进被窝,却又难以入睡,心想直到前几天堇还在这床上睡来着。而且长途旅行的亢奋还如尾音一样留在体内。在这硬板床上,我竞陷入了错觉,恍若自己仍在移行途中。
我在被窝里回想敏那番长话,试图将要点整理排序。但脑袋运转不灵,无法系统考虑问题。算了,明天再说吧。接着,我蓦地想到堇的舌头进入敏口中的情景。这也明天再说好了。遗憾的是并无什么根据表明明天会好于今天。但不管怎样,今天再想也全然无济于事。我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昏睡之中。
醒来时,敏正在阳台上摆早餐。八点半,崭新的太阳将崭新的阳光洒满世界。敏和我坐在阳台桌边,望着波光闪闪的大海吃早餐。吃的是烤面包片和鸡蛋,喝的是咖啡。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