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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说为搓澡还专门学过艺?”他惊奇地问。
“你以为搓澡很容易吗?我们学搓澡学徒了三年。”
“真的吗?”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你看看我的手。”老人摊开自己的手。
他没有在老人的手上看出什么特别,但仔细观察,还是能觉得老人的手掌厚实。老人将手又翻了过来,他看到老人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指肉中。
“我们那时练得苦哇,你看到那些武侠小说里练的铁沙掌吗?还有这指头,每天都在沙子桶里戳上几百次。”老人说着还用指头做了个示范动作。
他更感到奇怪了,“那起什么作用?”
“起什么作用?”老人神情里充满了骄傲,“你知道吗,那时候搓澡一个接着一个,手整天浸泡,手指肚上的肉就会脱开指甲,尤其是拍背时,指肉就会被震开,那样哪还能干活?”
“搓澡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哇。”他说着话,顺从地躺了下来。
“要不怎么说行行出状元呢。”老人笑着将浸过水的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先是用双手的拇指按在太阳穴上,剩余的手指均按在额中,然后顺中间向两面捋下来,头脑立时出奇的清爽,继而将毛巾拿了下来,迅速折叠成一块毛巾板,双手一拍,“啪啪”地打出两声脆响,便贴在他的额头和脸部按顺序搓了下来,一气呵成。
这些动作顿时使他眼明心亮,他情不自禁地连声赞叹,“好,好,好哇!”
老人脸上洋溢出了自得的微笑。
“老师傅,”他不知为什么开始使用了这种称谓,平时他总是不苟言笑,而今天他却兀自产生了说话的欲望,“您老有多大岁数了?”
“七十有三了,人都说这是个坎,而我不信。人生的坎多着哪,这些都是人为设定的。”
“这么大岁数也该享清福了。”
“本来是享清福哇,可是老伴去年走了,我自己一个人觉得孤单,就重操旧业了。”
“几个孩子都在本地工作吗?”他说这话的本意,有些埋怨儿女的意思,只是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你是说我的孩子们为什么不养我,是吧?”老人挺敏感,“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不在本地,孩子们都是孝顺的孩子,老伴去世后,他们都让我到他们那里去住,可那是人家的家呀,还都有工作,我这是故土难离呀。现在我这不是也有了个工作,我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开心。”老人说着,毛巾板已经在他的胸部搓下了一层泥球,老人拆开毛巾,甩了个响,掸去上面的泥垢。
“子女们的生活怎么样,没有什么负担吧?”
说到了子女,老人脸上现出得意之色,“哪呀,他们生活都很好,还都是个小头头,当年也都是考大学考中专考出去的,街坊邻居们都夸我们老两口好福气呢,不像他们很多人家,孩子们下岗失业了,还需要老人的帮衬。”
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来由地红了脸,内心隐隐地出现了一种愧疚,老人在小腹上搓起来时,他嘴里发出了一种呼哨般的气息。
老人以为自己弄痛了他,放轻了手劲,“刚才你泡澡,泡得有些过了头,人的皮肤的适应程度也有个极限,过了头就很有可能被烫伤,尤其是小腹上的肉,更是精细得很哩。”
他本想解释一下,刚才发出的声音与老人搓澡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不想浪费了老人的这份关心。
老人顺着小腹往下擦拭,便是他的隐处了。他难为情地动了一动,因为过去那些为他服务的人,都很忌讳触摸这个地方,因为这与他的自尊有关。
老人也觉察出他的难堪,便安慰道:“这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往往都是最阴暗的东西,而公开的往往才是光明正大的东西,小伙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呀?”
这话讳莫如深,还让他衍生出许多风流韵事出来,却偏偏觉得很舒服,“您老这话说得有些像哲学家。”
“哪呀,我只是顺嘴一说而已。”
“您老就别自谦了,这些道理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得出来的。”
“嗨。说心里话,不就是咸盐吃得多了些吗。这人活着啊,不过就是活着一张脸皮,真要是脱了衣服,什么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子?你说伟人哪,还是市长省长的,进了浴池还不都是一个样子?有些人不过是把自己装扮得高贵些,其实人只有在这里才是真的不一样。”老人指着他的胸口说。
他无声地笑了,这是一种苦涩的笑。
“比如说这腿这脚,哪个不是为你的这颗心服务的,可是谁又能把你的肢体和你的思想联系到一起。你不要觉得我絮叨,其实,我这一生在我手下被搓过澡的各种人物都有,在外面工作生活,很多时候都是在装假,只有赤裸着身体躺在这里时,他才感受到真实。要么,很多领导都不愿意走进这里,而是愿意在那种富丽堂皇的桑拿土耳其浴什么洗浴中心一类的地方洗澡,主要是想要把本来跟别人一样的身体抬高一个档次,为了区别于老百姓的肉身凡胎,为自己罩上一个神秘的光环。人啊……”老人发出一声洞穿人世沧桑的感慨。
2007…5…21 15:38:01 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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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人述说时,他一直都微闭着眼,用来掩盖内心的空虚。他感到老人用手在他前面身上细细掸上一层水,然后又轻轻地搓,把刚才搓过的部位简单地覆盖了一遍,自言自语地说:“这叫去浮泥。”
他睁开眼睛,看到老人一手持盆,一手搓澡,接下来,拿盆的手倾斜下来,水便大幅度地泼了下来,水顺着身体的各个方位向下滑落,形成了瀑布状的水帘,水流过时如一双轻柔的手拂过,让他幻觉出一种相同的感受,他尽享着那种美妙的感觉。这里老人轻轻地拍了拍他大腿的内侧,说:“小伙子,翻身。”
他感到遗憾地睁大了眼睛,刚才幻想的一幕,倏地离他远去了,他看到的是老人关注的神情。在他翻身时,老人手上突然有了个动作制止了他,他只是欠起一点身子,来迎合老人的动作。
老人皱起眉头,仿佛在回忆着一件遥远的事情,“我怎么觉得你像一个人。”
他紧张起来,吃惊地问:“你觉得我的样子很熟悉吗?”
只有短短几秒钟,老人拍了拍脑袋,不无惭愧地说:“不是。是我想起了一个人,我说的那个人,还是几十年前认识的呢,要是活着,他现在要比我还要大上十几岁呢,老喽,我老是混淆时间概念。”
老人虽然是在不经意地述说,却在他心里掀起万顷波澜,以至于在翻身时,还险些滑出床面,老人及时地拉了他一把,说:“人在翻身时,最容易跌倒了。”
他只给老人一个感激的目光,便迅速地将身体卧下来,最主要的是把脸埋在了床上挖空的一个小洞里。在他的视线内,他看到自己穿的那双拖鞋静静地停泊在床下,而且它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干净,在鞋梁上竟然囤积了许多污垢,也许当时是前面那个人刚刚从水中穿出来,才造成了一种假象。
他感到老人的毛巾板从臀部开始向背和肩推了上来,继而,又从下面推上来,周而复始,一遍一遍地推上来,阴阳顿挫,有张有弛。他不禁回想起小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去浴池的情景,每次父亲都是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他搓澡。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以前也曾偶尔想起父亲,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过,而且父亲的形象又这么具体,他知道这主要是源自于老人的这种精心呵护。
他又一次产生了倾吐的愿望,便从那个空洞中,说:“老人家。”
老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也许感觉到客人改换称呼的别有用意,抑或是意识到了话题的深入发展,不管怎么样,老人并没有立刻做出相应的反应。
他停了很久,才问道:“老人家,你没听说最近市里有些什么传闻吗?”
他感到身后手的力气又加重了,老人的气息粗了些,他吞吞吐吐地说:“就在前几天,离你们不远的干部住宅区里抓走了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老人的声音,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个话题时,老人说:“怎么没有听说,我们这儿与那个住宅区,只有一墙之隔,那天抓市里那个交通局局长时,我们都过去看了,听说在他家里搜出的存折就有十几个,现金就超过了百万元,你说他这不是找死吗?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