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广龙抓住一截树桩爬了上去。
花二嫂伸着双臂露出头挣扎着高喊了一声:刘广龙,我要找你个别谈话。便被漩涡吸得无影无踪了。
值得记叙的是,正当刘广龙望着吞没花二嫂的洪水发呆时,一道闪电在头顶击落下来,随着一声霹雳,他身后的一壁岩石塌了下来,将他砸倒在地,埋了起来。
刘广龙在这次洪水中被砸断了一条腿,左手的中指也被利石齐根切掉。
【纲10】
广龙十年元旦,残废了的刘广龙坐着轿子带领常委罗燕、赵蓓蓓、小号兵上到北山。一路上他们巡视了悬钟寺,黄帝床,最后登高来到始皇石下。他们在这里俯瞰了洪涝灾后黑山堡残破的面貌。刘广龙对他们提出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新宏图。他对年轻的常委们提出了深谋远虑的忠告。当只有罗燕一个人在身边时,他还特别提醒她注意赵蓓蓓和小号兵以后可能出现的勾结。
登山巡视的过程中,潜藏下黑山堡历史的很多隐密。
〖目〗广龙十年元旦,黑山堡的天气十分荒凉。风刮着灰色的调子。山上山下一片沉寂。刘广龙带着他的常委班子出堡上山,他要登高望远,部署新的规划。
洪灾中,他断掉了右腿,失去了左手的金刚指,现在只能坐轿上山。一把竹椅子绑在两根大抬杠上,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当轿夫抬着他。他身后跟着三个常委,罗燕、赵蓓蓓、小号兵,罗燕是革委会第一副主任,赵蓓蓓是第二副主任,小号兵是第三副主任,三个人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刘广龙用残废的伟大人物的眼光看着黑山堡山河,远不像广龙元年时领着黑山堡革委会全班人马上山时那样野马狂欢意气风发,现在是半从容半忧虑半宽和半冷酷。这个天下还要更紧地抓在手里。当自己的腿脚跑得没有部下快时,就要用马鞭更好地划一个圈管住大家,免得鞭长莫及。当自己所向无敌的金刚指已经断然无存时,就只有握住拳头,想出没有金刚指的手段。一个排的民兵前呼后拥地壮了这一班人的声势。刘广龙现在出门不离轿,前后不离兵,这也是到了这个年头更老谋深算的表现了。
到了北山脚下,看到了当时洪水冲下的狼藉地貌。那个将花二嫂吸走的地道口已经无影无踪。黑山堡的地道这次也成了洪水的水道,黑山堡内几处房屋的倒塌都是因为水灌地道塌陷的缘故。刘广龙的单独办公大院塌掉了一半。他的家也塌掉了,刘红和他们六七岁的孩子一同被房梁砸死。大队革委会办公大院也塌掉了一多半,成了半壁江山的模样。这一切现在还来不及修复,只能慢慢来。
又走几步,就看见了当年挖掉留孟槐留下的那个大坑。那场山洪把大坑冲得更大了,现在成了一个真正的池塘。天寒地冻,里边半塘水结了冰,冷模冷样地摆在山脚下。那棵被烧成焦炭一样的留孟槐被山洪冲来的泥沙掩埋得看不见了。
往山上走,整个北山被山洪冲得不成模样。广龙六年七年的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中,山上的树被伐光草皮被剥尽,山洪一冲支离破碎,到处都呲牙咧嘴地露着碎石。山上的土就像被泪水冲下来的一脸污垢,一道一道画在那里。刘广龙叹道:这山冲得不成样子了。
罗燕说:把剩下的树根都挖掉,以后山上整个开荒种地。
刘广龙点点头,不置可否。坐着轿子上山,就有一种老迈首领的感觉,更家长了,也更老谋深算了。
到了悬钟寺,寺庙还嵌在陡立的峭壁上。峭壁下走山水的干河床这次被山洪冲得面目全非了。河床里又堆了许多不知从哪儿来的大石头。洪水过去没有几个月,这里已经又不见一点水气地干冻着。悬钟寺庙里不去看了,那年祈雨的故事不堪回首。向天祈雨总让他莫名其妙想到几个月前大队革委会前的静坐请愿:一个向老天爷请愿,一个向他刘广龙请愿,两个请愿的不同结果不能对比。
刘广龙挥了挥手,抬轿骑马的队伍又走着山路上到了黄帝床。
一圈被剥光树皮的松柏还围着这块有风水的缓坡。山洪过后,那块几丈长宽的青石板还像一张朝天大床一样平放在那里。罗燕下了马,在黄帝床上坐了坐。她看了刘广龙一眼,问:你下来吗?刘广龙坐在轿上看了看自己被截掉一半的右腿,摇了摇头。在这个他和罗燕滚睡过的黄帝床上,他已经不愿再和罗燕共坐了。居高临下看着罗燕还活泼如旧的样子,他心中升出一种很阴老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千年秃鹫变成的老妖怪,既想伸出利爪掐碎罗燕鲜活的身体,又想大发慈悲,像做父亲一样宽容地保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乱蹦乱跳的女人。
自从残废,他对罗燕、赵蓓蓓都有了这种情绪。他觉得自己确实像一只躲在黑暗洞穴里的老秃鹫,随时都会伸出尖嘴利爪啄食她们,将她们的膛撕开,鲜血淋漓,随时又可能躲在暗处守卫她们。他和罗燕、蓓蓓还少不了个别谈话,但是他显得比过去凶狠,经常用牙咬用手掐,搞得她们胆战心惊,而他对她们的任何不满和反抗总施以更残暴的惩罚。
罗燕坐坐就站了起来。小号兵下了马,也大大方方坐到黄帝床上,还招手对蓓蓓说:你也下来坐坐。蓓蓓跑过去,在小号兵旁边坐下。两个人都双手撑在身后,仰面看着首领问道:这真的是黄帝床吗?黄帝在这儿睡过吗?
刘广龙看了看他们,说道:这儿不是你们坐的地方。
他的严厉表情使得小号兵和赵蓓蓓稍有些不解地站了起来,他们畏怯地看了刘广龙一眼,便又上了马。
一行人接着登高,就来到了北山顶上,那块始皇石就在山顶上矗立着。
挺高的山顶又立起这样一崖峭壁,就有点刺破天空的意思了。刘广龙便想到广龙二年元旦在这里举行的誓师大会。那天,全村男女摸着黑跌跌撞撞爬上山来,争着在天亮之前到达始皇石下,小号兵争了个第一,被他刘广龙授予了金号手的称号,破格提拔为革委会委员,通讯联络部部长。八年过去了,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是一个老首领,对小号兵生出一点父亲的慈祥。
他笑着问:你还记得那年的事吗?
刚刚被首领训斥得脸色发灰的小号兵这下又扯开脸笑了,他说:怎么不记得。接着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了那天的经历,那喋喋不休的赖样子又让刘广龙不屑。他挥了挥手,说道:不让你说,你就一句不敢说了。让你说,就跟倒夜壶似的,没完没了。小号兵吓得一缩脖子,转头冲骑马在一旁的蓓蓓吐了吐舌头。
蓓蓓嗔责地朝他撇了撇嘴。
刘广龙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他一挥手,说道:把我放下吧,你们也都下马。竹椅子平稳地落地了,罗燕、小号兵、赵蓓蓓都下马了。刘广龙对民兵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到一旁休息待命,我们在这里开个常委会。几十个民兵牵着马到不远处休息待命了。刘广龙坐北朝南,一指山下全景说道: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天下。
刘广龙坐在那里,三个人站在他身后。阴冷的天底下摆着黑山堡城堡。方方正正还是那个规模,堡墙已有部分坍塌,堡内的房屋也东塌一块西塌一块。整个城堡显出破相。堡城东西的粉坊、豆腐坊、酱油坊、醋厂、酒厂、养猪场都被冲得一塌糊涂,四边的田地原来方方整整,现在也有点破烂。原来城东北角刘广龙办公大院内有一座瞭望塔,这次因为地道过水地层下陷也塌掉了。仅剩下南河涧大桥那儿还有一座瞭望塔,单独立着。东西两山沉寂无声。
颇有点天下萧条的意思。
刘广龙又问了一句:这次洪灾一共死了多少人?罗燕说:四百多。刘广龙点了点头,说道:好在粮库保住了,死人不要紧,有粮就不怕,死人不会闹事,活人会闹事。刘广龙接着说道:天下你们已经看见了,我今天要对你们说,今后有三大危险不可忘记。第一,最大的危险是鲁峰、禹永富这样一些人,今后轻易不能再用这类人。第二,是张力平那批知识分子,永远不要让他们爬上台来。第三,要防止东西两山闹分裂,这个天下统一好不容易,现在山下受灾大,山上受灾小,防止东西两山离心离德。
刘广龙说到这里,手一挥,说道:大水把咱们的天下冲了一下,一大批跟着禹永富的干部闹事的闹事撂挑子的撂挑子,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知道要怎么办吗?
三个人不知如何回答。
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