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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最后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禹永富照例是说:没有意见。
等刘广龙就要拍板时,他又摆出两三条。
罗元庆、罗燕、冯二苟早就有点脑子跟不上趟了。刘广龙则继续扮演一个革命生产都在行的英明首领。禹永富听任刘广龙圈子越划越大,最后把他禹永富说的方方面面都划在了里面。革命和生产兑在一起了,革命稀了点,生产有了点,差不多能干了。
第二天天一亮,军号响红旗飘,山上山下春耕开始了。
刘广龙领着革命委员会五人常委到田里视察,走到哪一块田,他都要做一番革命指示。要求每天上工前收工后进行革命学习,田间休息时要开展革命大批判,指示罗元庆、罗燕和冯二苟将赵明山以及各种坏分子押到田里做大批判对象。指示做完了,问禹永富还有什么意见?禹永富说:没有。
就当刘广龙挥手要说那就这样干时,禹永富却指着田里的活说开话了。
这一片田地里正在摇耧种棉花,他指着耧过的田说道:你们这叫干的什么活?摇耧的是个中年汉子,回过头看了看,说道:是不齐点。禹永富说道:这不齐的太狠了。说着,他上去接过耧把,前面有人牵牛,他摇着耧一趟种过去,齐齐整整,然后他撂下耧说道:你也算多年的把势,干的叫什么活?田里人心服口服。
刘广龙等人站在一旁多少有点陪衬的意思。
到了又一块田里,正在种玉米。一排人拿着小镢向前刨着坑,后面跟着一个个人端着笸箩,抓着玉米籽往坑里丢,丢一坑用脚埋一坑,算是种上了。还没等刘广龙讲革命指示,禹永富站在田里就发开火了。他说:你们怎么种的玉米?刨坑的撒种的都转过身来看着他。禹永富指着拿镢刨坑的说道:你们刨的一行一行不齐。刨坑的人们看着自己在田里留下的活,说道:也差不多。
禹永富哼了一声:差不多?他上去接过一把镢头一路刨过去,坑和坑之间的距离像尺子量的一样均匀,刨到田头一眼瞄过去,直直的一条线。禹永富拿着镢头走回来,往地上一放,说道:谁要是刨成这样了,我就不说了。
刨坑的汉子们便都没话。
禹永富又指着播种的训斥道:你们一个坑撒几颗?播种的有男有女,嗫嚅道:三四颗。禹永富说:说是三四颗,我刚才看了,你们有的坑里就两颗,有的坑里五六颗,没个均匀。有人要分辩,他火了,说道:不信,把这几个坑刨出来看看。说着,把刚刚埋好土的几个坑小心翼翼刨出来,一数,有两颗的,有五六颗的。禹永富说道:种两颗的,就保不住全苗,种五六颗的,就浪费,你们撒的种深浅不匀,埋的土踏得松紧也不匀。说着,他拿过一笸箩玉米种来,脱了鞋光脚开始播种。只见他的手一下一下往坑里丢着,每个坑里都是三四个籽落下去,随后赤脚趟着就将坑边刨出的土掩埋在坑里,不松不紧地踏实趟平。一路趟过去,地面上匀称平整。
他走回来将笸箩递给别人,说道:你们年纪轻轻,人人不敢光脚种地。你们脚底下土厚土薄土松土紧,有准头吗?他回头指着自己刚才种下的一趟说道:我保证这一趟是全苗,你们每个人种的能保证以后都出全苗吗?
他穿上鞋,又接着说道: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罗元庆、罗燕、冯二苟站在田边,只能吊起嗓门来再讲几句高标准严要求的空话,但都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
刘广龙则是拿得住江山的首领,他背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将禹永富刚才的生产指导予以肯定,然后上到政治的高度对田里的人做了一番谆谆教导。因为他肯定了禹永富,所以禹永富的作为不但没坏了他的权威,反而把他的权威垫得更高了。刘广龙接着又肯定了罗元庆、罗燕、冯二苟等人的讲话,这样他的权威就很全面了。刘广龙伸出两手说道:我们一手抓革命,一手抓生产。罗元庆等人与禹永富正好站在他的一左一右,成了他的左右手。
再巡视下去,刘广龙每到一块田,就一挥手说道:学习、批判罗元庆给大家讲一讲,生产干活禹永富给大家讲一讲。
禹永富便十分明确了自己的位置。
刘广龙是高高在上的,他的一手是罗元庆、罗燕、冯二苟一帮人,抓着黑山堡党政民兵方方面面大权,另一手就是禹永富,给他抓生产。这个格局是很牢固的。禹永富知道刘广龙现在的权威如日中天,不可动摇。说实话,此刻的禹永富也不曾想过动摇这个权威。现在的黑山堡首领在他面前也有顶天立地的意思。正因为他面对的是绝对权威,所以他这样敢说敢干地抓生产才足够安全。
他对黑山堡的革命政治不闻不问。攻打西山也好,慰问西山也好,开展各种革命大批判也好,从上到下红彤彤地学习革命思想也好,他全都沉默不语地在那里抽旱烟。对黑山堡权力的分配,他更是不说一个字。
他就是一心抓生产。
当他在田头指东划西发威风时,他知道无论是当着刘广龙的面还是背着刘广龙的面,都不会有藐视首领权威的误解。他对刘广龙绝对服从,他拿着刘广龙给他的令箭去指挥生产。遇到和罗元庆、罗燕发生冲突时,他能够忍气吞声。知道他们会到刘广龙面前糟蹋自己,他也不在乎。实在憋不住别的时候,他也找刘广龙汇报。这时刘广龙就有足够宽宏大量的首领风度。刘广龙安抚他说:罗元庆罗燕对生产一窍不通,只要一上工,你就指挥一切。他们只管上工前收工后还有中间田头休息,那三块时间由着他们去搞革命。离开了这三块时间,他们对你的指手划脚,你只管当耳旁风。
禹永富再一次感到刘广龙的绝对权力,他仰视这个权力,没有丝毫非分企图。
然而,正是在他全力以赴领导春耕生产时,他开始明确感到,一班子跟过他多少年的生产干部,都开始在高压的革命政权中一点点抬起头来。整个春耕,山上山下红旗招展的忙碌真正是在被这帮人指挥着。别看一早一晚军号嘹亮,革命的歌声响彻云霄,田间摆放着一个个小摆板,写着大批判专栏,说到底,这几千人是要在田里刨食。现在刨开了,就要靠会领着刨食的人管理。
一个春耕,让他觉出了一种他已经多少有些忘却的权威和势力。
当每天晚上大小队生产干部蹲满了他的小院,听他分派生产时,他们都多少觉出了他们这伙人的势力。没有任何人敢亵渎刘广龙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是对罗元庆、罗燕等人的不满则成了这个小院中经常的言语。那些不懂生产的人每天举着革命的鞭子耀武扬威,他们都气不过。
禹永富只是端着烟袋锅摆摆手,说道:少说多干,别废话。
【纲6】
广龙二年春耕结束后,黑山堡大队男女老少投入了大规模的新黑山堡的建设中。几百年的旧堡墙已经拆除,新堡墙正日以继夜地进行夯筑。堡内不符合新规划的旧房屋也开始分期分批拆除重建。北山脚下,砖瓦厂窑火通红。北山上,开山采石的炮声不断。西山上的重建家园也在抓紧进行。白日里山上山下红旗飘扬军号嘹亮,夜晚夯筑新堡墙的工程挑灯夜战。东山西山的人民站在村口往下看着灯火明亮的建设,真像看一个有声有色的天堂。
在一个晴好的日子里,黑山堡革命委员会举行了隆重的“欢送新娘上西山”大会。一共有十个姑娘在革命委员会的号召下自告奋勇嫁到西山,支援山区建设,与西山的好青年喜结良缘。庆祝大会上演出了革命样板戏,进行了革命宣誓,十个新娘子与西山上下来的十个新郎都披红挂彩。刘广龙以集体婚礼主婚人的身份带领革命委员会全班人马送新娘上山。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上千人,一路红旗飘扬锣鼓震天上了西山。西山近两千男女老少全部拥出来迎亲。山上山下热闹异常。
惫特别邀请了东山大队的干部群众出席集体婚礼。他们都被这热闹的场面惊得张大了嘴。没下山的东山百姓也都拥到大小村落的村口,看着黑山堡的送亲队伍滚滚上了对面的西山。
刘广龙笑着对东山大队革命首领钱爱孔说道:什么时候咱们山上山下也联合成一家人哪?钱爱孔躲在那副老奸巨滑的黄框眼镜后面,虚张声势地笑了一下: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然后,匆匆带领他的人马回东山了。
【纲7】
广龙二年春夏,刘广龙身心处在雄气勃勃的进攻状态。黑山堡新王国的革命建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