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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布景了。 这个办法,拿破仑叫做躲在家里洗脏衣服。 从这第二条规则必然得出一个结论:形式最重要。 我所说的形式是什么意思,千万要弄清楚。有些无知无识的人为饥寒所迫,抢了一笔钱,于是成为刑事犯,不能不向法律负责。 一个可怜的天才发明了一样东西,办成企业可以发大财;你借给他三千法郎(按照那两个库安泰拿到你的三千法郎票据盘剥你妹夫的办法)
,你尽量难为他,逼他出让发明的一部分或全部,那你只对你的良心负责,你的良心可决不会送你上法庭。 反对社会现状的人把这两种行为做对比,痛骂法律,替大众抱不平,指责法院不该把半夜里越墙偷鸡的贼送去做苦役,而对一个诈欺财产,害许多人倾家的人,只监禁几个月。 可是那些伪君子心里明白,法官是维持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壁垒。给窃贼判罪,那壁垒是推翻不得的,否则社会就要解体;而闹破产的商人,夺遗产的能手,为了自肥而扼杀一家企业的银行家,不过把财产换个地方罢了。 所以,孩子,社会为着它本身的利益,不能不在形式上有所区别,正如我为着你的利益劝你有所区别一样。 最要紧的是把自己看做和整个社会一样重要。 拿破仑,黎塞留,梅迪契家族,都自认为和他们的时代并驾齐驱。想不到你对自己的估价竟只有一万两千法郎!
……你们的社会不再崇拜真正的上帝,只崇拜金子了,那是你们的大宪章制定的宗教,在政治上只看你的产业。 那不是鼓励所有的人都做富翁吗?……等到你用合法的形式挣到一笔财产,成了富翁,做了德。 吕邦泼雷侯爵,你可以好好奢侈一下,讲道德了。 那时你尽可以自命为高尚,清白,没有人敢反驳你,即使你挣家业的时候做过不高尚不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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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当然我不劝你这样做。“教士说到这里,拿起吕西安的手拍了拍。”你长得相貌堂堂,脑袋里应该装些什么进去呢?
……只要记住一点:定下一个辉煌灿烂的目标,藏起你的手段和步骤。 你过去的行动完全像小孩儿,你应当做大人,做猎人,暗暗的躲在一边,埋伏在巴黎的交际场中,等猎物,等机会,别爱惜你的人格,别爱惜你所谓的尊严;因为我们大家都服从一样东西,不是服从嗜好,便是服从迫切的需要,但是必须遵守一条最高的原则,那就是严守秘密!“
吕西安说:“神甫,我听了你的话害怕,我觉得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教区委员回答:“对,可这不是我发明的。 那是一切暴发户的理论,不论是奥地利王室还是法兰西王室。 你此刻一无所有,你的处境跟梅迪契,黎塞留,拿破仑初有野心时境况一样。那些人啊,小朋友,无非是用无情无义,不忠不信,最强烈的反抗做代价,来安排他们的前程的。要想得到一切,就得不顾一切。 你细细想一想吧,比如你坐下来玩布约特,你会争论布约特的规则吗?规则摆在那里,你只有接受。”
吕西安心上想:“呦!他居然也会玩布约特。”
教士说:“你在牌桌上是怎么思考的?
……难道是拿出最高尚的品德来,跟人家赤诚相见不成?
你不但藏起手里的牌,还要在稳赢的时候仍叫人相信你情况不妙。反正你弄虚作假,是不是?
……你为了五个路易扯谎!
……如果有人那么大方,抓了一手好牌老实告诉人家,那你对他作何感想?所有的对手都不讲道德,偏偏有个野心家满脑子道德观念去跟他们竞争,那不是幼稚是什么?
老于世故的人准会劝他们退出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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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老赌客告诉一个抓了好牌不会利用的人:先生,你还是不要玩布约特的好……争权夺利的规则可是你定的?我为什么要劝你自认为和社会一般高呢?……因为今日之下,小朋友,社会无形中霸占个人的权利太多了,所以个人不能不向社会反攻。 现在无所谓法律,只有见风使舵,就是说只有装腔作势,归根结底仍旧是个形式问题。“
吕西安做了一个惊讶的手势。教士惟恐吕西安太天真,听了他的话受不了,便说:“啊!
孩子,我是费迪南七世和路易十八的中间人,那两个大……
大国之君……都是靠老谋深算得到王位的;两个国王卑鄙龌龊的斗争都经过我这个神甫的手,难道你把我当作加百列天使不成?……我信奉上帝,可是我更信奉我们的教派,而我们的教派只信奉尘世的权力。为了要尽量扩张尘世的权力,我们拥护罗马教会,拥护天主教会,就是说拥护一切迫使人民服从的思想感情。我们是近代的学院派,我们有我们的主义。我们的一派和寺院派一样受到摧残,也是一样原因,就是我们要跟社会并驾齐驱。你要愿意做士兵,我可以做你的长官。只要你服从我,像妻子服从丈夫,孩子服从母亲一样,我保证你不出三年变成为德。 吕邦泼雷侯爵,娶到圣日耳曼区最高等的贵族姑娘,将来进入贵族院养老。 我问你,我要不和你谈谈说说,给你消遣,你此刻怎么样?还不是变成了一具沉在深水底下,永远找不到的尸首吗?……你不妨想象一下……(吕西安听到这里,不胜好奇地望着他的保护人。)——在你面前的是卡尔洛。 埃雷拉神甫,托莱多教区的名誉委员,费迪南七世陛下的特使,奉命送一封信去给法兰西国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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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信里就有这么几句:陛下一朝帮我解决了困难,希望把我此刻竭力应付的人一律吊死,连同我的密使在内,使他成为真正的密使……陪着教士坐在这辆车里的青年,和刚才死了的诗人已经大不相同。我从水里捞你起来,救了你性命,你就变作我的造物了,你跟我的关系正如万物之于造物主,妖精之于神仙,鬼怪之于撒旦,肉体之于灵魂!有我的铁腕支持,不怕你坐不稳权势的交椅;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连续不断的欢娱……永远不会缺少钱用……你在外边得意,夸耀,我蹲在泥地上打根基,保证你荣华富贵。 我呀,我为权势而爱权势!
我自己不能享受的东西,看到你享受我也感到高兴。总之,我会变做你!……等到人跟魔鬼,小孩儿跟政治家订的协定对你不合适了,你仍然可以找一个小地方,像你刚才描写的那样,跳水自杀。 你此刻已经倒了霉,丢了脸,将来即使有点出入也没多大损失。“
十四 西班牙人的侧影
车子到一个站上停下,吕西安叫道:“你这番话不像格拉纳达大主教的讲道。”
“我的孩子,——我这样称呼你是因为我要收你做养子,将来继承我的衣钵,——不管你把这篇简明扼要的训导叫做什么,反正是一部争名夺利的法典。上帝的选民为数不多。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进修道院,便是接受这部法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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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修道院中往往只能看到一个小型的社会!“
吕西安想探探这个可怕的教士的内心,便说:“恐怕还是少懂一些世故人情的好。”
教区委员回答说:“不可理喻!
你先是不懂赌博的规则就去赌;等你有了本领,又有一个可靠的帮手陪你上场,你反倒退缩了……你连翻本的念头都没有!怎么!人家把你赶出了巴黎,你难道不想爬到他们背上去吗?“
吕西安直打寒战,仿佛听到一件铜乐器,敲打中国的锣,发出那种刺激神经的怪声。“别看我是个卑微的教士,”那人说着,被西班牙的日光晒得乌油油的脸上凶相毕露,“一朝受了羞辱,伤害,折磨,欺骗,出卖,像象你在巴黎吃的那些陷害,我会马上变做沙漠中的阿拉伯人!……我要拼着我的肉体,我的灵魂,去报仇雪恨!……我不怕在吊台上,在绞架上结束生命,给人用柱子撞开肚子也好,受土耳其式的毒刑也好,躺在别人的铡刀底下也罢;不过我先要报复了敌人,才肯送掉我自己的脑袋。”
吕西安一声不吭,不想再逗神甫表演了。教区委员最后还说:“有的人是亚伯的后代,有的人是该隐的后代;而我是混血种:对敌人是该隐,对朋友是亚伯;谁要惹起我该隐的脾气,算他活该!……可是你放心,你是法国人,我是西班牙人,再加上是教区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