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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三个都是在农村舅妈家长大的,长大一个回城里去一个,回去一个就成一个白
眼儿狼,越大越不回来看看把他们看大的舅妈了,跟表弟表妹们也慢慢儿生分了。
一晃到了跃进生儿育女的时候了,又想起了舅妈家,想起了表妹。为此,舅妈气不
打一处来,当下就数落起跃进和大姑子:“凭什么我给你们的儿子当老妈子我女儿
又给你孙子当老妈子?这是什么路数儿?你个小跃进二十年不来看你舅母一眼,这
会子用得着了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来了?他大姑,不是我小心眼子,你说说那些年我
对你仨儿子咋样?你一个月才给我十块钱养跃进,后来又来俩儿子,也才给二十。
我让你仨儿子有吃有穿,长得壮壮实实。你们城里二十块钱能养仨半大小子不?哼,
一个一顿四个大窝窝头。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跃进的母亲开始还听着赔笑脸,越听越不入耳,不禁反击说:“好弟妹咱别说
两家子话了。那年月我才挣几个钱?我们两口子每人一月三十几块,容易吗?怎么
说农村生活儿也容易不是?再说了,我仨儿子哪个不是跟村里孩子一样吃穿?破衣
烂鞋的,冬天光身子穿棉衣,长一身虱子臭虫。过去年景儿不好,拉扯大就不容易,
我心里老念你好,啥也不说。你倒来说这个。”
老实疙瘩大舅一拍炕沿儿说:“别说了!越说越不着调。哪像一家子?新社会
了,老提旧年景儿干什么?不是一家子还讲个互相帮助不是?如今跃进遭了难,咱
家俊英反正也闲着,去北京帮衬个一二年也是出把力。去呗。”
舅妈说我没说不去,谁说咱见死不救来着?那是人干的事儿?我就是要说道说
道,说出个理来。咱帮忙,是大姑家求咱。我们庄户人现如今富了,不图那几个大
子儿的保姆费,要不是大姑家请去,咱不伺候这个。既是帮忙,就先讲清楚。跃进
你们两口子不许慢待了俊英妹子,她不是保姆。我知道跃进这孩子心不歪,就是怕
你媳妇柏菊子。她妈给看得好好儿的,咋不给看了?这里头准有事儿。
跃进忙说柏菊妈身体不好,不光自个儿来北京,还带了柏菊的妹妹什么的一大
批人,天天躺一地,实在住不下。柏菊说了句人太多,她妈就一气之下回家了。
你看我说了不是?舅妈拍着大腿说,就知道相菊不容人不是?连她妈都容不下。
她妹子们没去过北京,跟着去看看犯哪家王法了?
跃进苦着脸说舅母你不知道,我们在城里日子并不红火,里外里才住一间房子,
人多了住不下。
舅妈一听就来气:上了半天大学,三十好几才混一间房?那还在北京挤什么?
回来,住大瓦房来。再说了,一间屋,你妹子怎么住?
跃进红了脸说出用柜子书架打隔断的法子。并声明全楼上家家儿这么个住法。
跃进妈赶紧说那么一隔跟两间一样。
反正我女儿受憋屈!舅妈抹开了泪。又说,真看不出来,混成这样还要使唤个
保姆,让柏菊退了职看孩子算了。女人,念了书有什么用?
跃进红了脸,低下头去,不说话了,欲起身往外走。大男爷们儿让人这么奚落
脸上很挂不住。
还是“知子莫若母”,跃进妈眼一瞟就明白儿子此时尴尬万分,说不定会一气
之下站起来走人。雇不上保姆,就得把小东西弄到家里来,老太太就得到镇上找个
小时工,或者把保姆请家里来。不行,她不能揽这个活儿。给老大带上孩子,老二
老三的孩子就都要往家送,一个人看仨,还不累死?跃进妈就只喜欢老三跃飞,只
答应将来给跃飞看孩子。现在眼看着老二跃冲家的身怀六甲,跃飞也表示“不采取
措施”了,一切都迫在眉睫,因此要坚决顶住跃进这一关。
就在跃进妄图起身夺门而去的一刹那,跃进妈眼看着弟妹手却结结实实按住了
跃进,一堆笑脸,说:“他舅母你可不知道,咱跃进是个大老实,要不怎么三十大
几才找上个媳妇儿?在工作上他也是个实在人儿,干什么都不会作假搀水。这样儿
的人在单位上怎么吃得开?所以到现在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当不上官就分不上间
房。倒是人家柏菊能折腾,里里外外一把手儿,社里的头儿可重视她了。说不定就
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分上两间房呢。你说怎么能叫这样的大能人辞了工作去看孩子?
跃进虽说有点窝囊,可也是个男人,总不能他辞职看孩子吧?大妹子,话说到这份
儿上,咱就别再往下说了。俊英要来,算给我个面子。”说着又把带来的花花绿绿
礼物往炕上一摊。
舅妈嗔怪着说这就是你见外了,咱俊英早就说去来着。我知道跃进这孩子老实,
怕媳妇,就惦着打预防针。俊英好歹是他妹子,不能受嫂子的气。吃喝得平等,不
能当使唤丫头指使。
就这么好说歹说请来了俊英,人没来就给了滕柏菊个下马威。
那天俊英拎着东西一进楼就说这楼臊气。进了屋根本不抱孩子,一头钻进给她
隔出的小屋收拾起来。打整好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那屋子太热,给我也弄个小
电扇吧”。那口气是不由分说的。见跃进不动,她就往床上一坐吹着电扇道:“热
死了,怎么北京这么热”!跃进马上说我这就去买。说完登车去买小电扇。
吃了饭,俊英推开饭碗就抱起孩子上街了。滕柏菊开始训高跃进:“你没跟她
说她该干什么?合着她只管抱孩子,一切都得我伺候着?还不如让我妈在这儿,老
太太还知道怎么干活儿。”
高跃进嘟嘟哝哝劝滕柏菊要树立平等意识,不应把人家当老妈子。接着把接俊
英的事前前后后一说,柏菊这才老实了。
从此俊英就这样当起了保姆。她白天在家哄孩子,滕柏菊跃进去上班,晚上回
来屋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一见他们回来,俊英就抱起孩子上街了。柏菊和跃进一人
做饭,一人收拾孩子尿湿的衣服和滚乱了的床。收拾一半发现桌上的书湿了一半,
拎起来很臊,肯定是孩子上桌尿了。饭做好了屋子收拾齐了,俊英回来了。一见饭
菜,就把孩子往床上一放,坐下就吃,边吃边喊“饿死了”。
柏菊已经忍不住,说:“俊英,昨天晚上我给你留了炒菜放冰箱里了,你怎么
不吃,还自己新炒了两个菜?面包是给宝宝饿了吃的,你怎么当主食全吃光了?”
俊英没说什么,放下筷子就回自己屋里去嘤嘤哭起来。然后声明明天就走。不
受这份气。
两口子当下就慌了神。没想到俊英性子这么刚烈。
滕柏菊瞪直了眼往那边甩话:“嗬,一个个全成大爷了。我的家里我倒没说话
的权力了。”随后要跃进去跟俊英谈判,自己抱着孩子出去了。
高跃进只得低三下四去跟表妹说好话:“你嫂子她心直口快,也是拿你当一家
人才这么说。你不知道,我们工资不高,处处儿都得省着过。这城里鸡蛋啦,肉啦,
油啦,全是要票儿供应,一家一月五斤蛋,五斤肉,每人半斤油,你一来多了一口
儿,就显紧张,就得花钱买高价的,再不计划着吃就麻烦了。”
俊英一脸的蔑视,说:“一来我就看出来了,这楼不是人住的。这么大的北京,
高楼大厦满街都是,怎么就赶上你家住这地方?多憋屈的慌。今儿下午我抱孩子上
街,认识了对面楼上的保姆,人家一月挣一百,一人住一间带电视的大屋子。就连
斜对面沙新家的翠兰一月还拿八十哩。你们把我当啥了?一月才五十。”
“咱不是亲戚嘛!”
“亲戚应该多给才对。钱少点我也不说什么,凭什么对我耍脸子,凭什么不让
我炒个菜吃?钱少就别生孩子,别请保姆。”
跃进气得脸都红了,话也说不出来,人就僵在那里不动。
俊英理也不理他,动手收拾东西,表示明天一早就上火车回家。
跃进终于急了,一把扯下她的包,哭丧着脸用家乡话侉声侉气地说:“你这是
做啥哩?亲戚家的,闹这个气。有啥要求,直说呗。”
俊英说没啥要求,只要求工资也长到一百。还要求柏菊嫂子不要指使她干这干
那,不要管她。
这第一条跃进说就办不到。人家对面大楼上住的是大官儿,咱楼上住的是穷人,
能一样吗?我跟你嫂子,实话说吧,一人一月九十七块,这是中级工资,给你一百,
剩下的钱四个人分吃,这不公平吧?
俊英一撇嘴:“表哥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