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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显著地写在店铺前面。当时我们都穿着自己最好的皮斗篷抵挡风寒,扎鲁玛还在我母亲身上围了好几层羊毛毯子。
而我已经兴奋得感觉不到寒冷了;我将头探出车窗去看那些金片、小雕像、彩带、手镯、狂欢节的面具。我紧盯着大理石雕成的佛罗伦萨富人的半身像,还有正在画的肖像画。听母亲说,以前那座桥是制革工人和织布染工的家,他们总是将刺鼻的有毒化学品直接倒入阿尔诺河里。梅第奇家族阻止他们这样做。现在河流比以前干净多了,制革工人和织布染工也都在城市的特定地方工作。
去往大教堂的途中,我们的马车停在了市政广场,就在那座令人难忘的堡垒——议会大楼的前面。在那里佛罗伦萨的贵族执政官们聚在一起商议政治。附近一所建筑的外墙上有一幅奇怪的壁画,上面画着被吊死的人。我只知道他们是一群坏人,是阴谋者帕奇家族。其中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裸露着上身,睁大着眼睛,背对着我;这让我觉得害怕。但最令我感兴趣的是最后一个被吊死的人。他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同,刻画得更精细更准确;画面上微妙的阴影充分表现了这灵魂强烈的悲伤和悔恨。他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人物那样浮在表面上,他拥有阴影和现实的深度。我觉得自己仿佛可以进入墙壁碰触到他冰冷的肉身。
我把头转向母亲。她对我们为什么在这里逗留只字不提,也没有提起这副壁画,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在广场待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允许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被吊死的人。“最后一个人是另外一位艺术家画的。”我说。
“那是列奥纳多达芬奇画的。”她说。“笔法很精致,不是么?他就像上帝一样,将生命吹进石头里。”她点着头,对我的鉴赏力很满意。随后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走。
我们往北朝大教堂驶去。
进入大教堂之前,我在八角形洗礼池门边欣赏吉贝尔蒂的浅浮雕。这里是最南面的公众入口,墙上画满了佛罗伦萨的圣徒——洗礼圣乔治的生平事迹。但真正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北面的天堂之门。精美的黄铜细致地雕刻出旧约中的故事。
洗礼池里面我就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住了多纳太罗做的玛利亚抹大拉1的黑木雕,它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她是个苍白、鬼怪般勾引男人的女人。她现在上了年纪,头发又长又乱,身上裹着海草,就像圣乔治穿着兽皮一样。她的脸颊很憔悴,身体被数世纪的罪恶与悔恨所折磨。她神态中的那种顺从使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们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大教堂。来到圣坛前,母亲立即开始讲述14年
译注:
1圣经中的人物。她名叫玛利亚,住在抹大拉城。因为称她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圣经中她是个被魔鬼附身的女人。而在艺术作品中,她化身为被恶魔附身而出卖肉体的女人。最终,玛利亚为耶稣救赎。
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谋杀。在扎鲁玛开始担心并告诉母亲该回去之前,我只来得及惊叹穹顶的宏伟。
“我想是这样的,”我母亲勉强同意,“但我必须和我女儿单独谈一谈。”
扎鲁玛失望地板着脸,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但她只是个仆人,她不得不平静地说:“当然可以,夫人。”然后便向后退去,但是只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直到母亲觉得扎鲁玛没有看着她时,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闪光的东西。一枚硬币,我想。她将那东西递到我手里,我这才发现是一枚金制奖章,上面印着“举世悲恸”。字下面是两个男人拿着匕首准备刺向一个吃惊的受害者。尽管奖章很小,但上面的人物却栩栩如生,精致的程度足以和吉贝尔蒂相媲美。
“拿着它,”母亲说,“但是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我好奇地看着它。“他真有这么帅?”
“是的。这上面画得很象。而且这硬币也很少有,与那幅巴隆塞利出自同一位画家之手。”
我立即将它塞进腰带。母亲和我都十分喜爱这种小饰品,都热爱艺术,但父亲却反对我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作为一个商人,他努力挣钱,非常憎恨有人把他的钱浪费在没用的东西上。但我总是陶醉于此,我非常想要这种东西。
“扎鲁玛,”母亲叫道。“我们要走了。”
扎鲁玛立刻过来扶着我母亲。我母亲转过来正要离开祭坛时,
她皱起鼻子。“蜡烛……”她小声说着。“祭坛的幔布着火了么?什么东西烧着了……”
扎鲁玛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很害怕,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一样。她平静地说:“躺下,夫人。躺在这,一切都会好的。”
“又开始了,”母亲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语调令我感到害怕。
“躺下!”扎鲁玛命令道,就像命令孩子一样。母亲像是根本没听到。扎鲁玛试图压住她的四肢,想让她躺在地上。母亲反抗着。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母亲发疯般飞快地说着。“难道你没看见么?就在这,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也去帮着扎鲁玛让母亲躺下,但这就像要扳倒一座山一样,母亲僵硬的胳膊举了起来。她的腿像是钉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这里有一场谋杀,还有一场阴谋!”她尖叫着。“一个又一个的谋杀来了!”
她躺倒在地,哭声变得莫名其妙。
扎鲁玛和我抓住她使她不至于重重地摔在地上。
母亲在教堂冰冷的地上使劲地折腾,蓝色的外衣被扯破了,银色的裙子包在身上。扎鲁玛压着她;我用方巾堵住她的嘴。
母亲的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只能看到白眼球了。头和四肢全都开始毫无节奏地快速抽搐着。
扎鲁玛压住了母亲,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语言奇怪而且速度很快,我知道那肯定是某种祈祷。我也开始祈祷,全没意识到自己用了一种古老的语言:AveMaria,MaterDei,orapronobispecatoribus,nuncetinhoramortisnostrae。。。
我注意到母亲嘴里的亚麻方巾——她使劲地咬着,上面隐约有些血迹。我用腿压着她不断抽搐的头部。我突然吓了一跳,发现我们旁边站着一个陌生人,他大声地用拉丁语祈祷着。
我抬头看到一位黑衣神父,他刚在那里照顾圣坛。他不时地从小瓶子里撒些水在母亲身上,或是在她身前画十字,嘴里一直祈祷着。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母亲发出最后一声呻吟,全身都松弛了下来;她的眼睛缓慢地合上了。
我旁边那位年轻的红发神父——他皮肤上全是斑点——开口了,“她就像是耶稣拯救的那个女人,从她身上赶出了九个恶魔。”他很有把握地说。“她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
这一番挣扎让扎鲁玛很难过。尽管如此,她还是站了起来,她比神父高出一个拳头,她盯着神父。“这是一种疾病,”她说,“你根本不了解的一种疾病。”
年轻的神父抖了一下,微弱地坚持着:“这就是恶魔。”
我看着神父的脸和扎鲁玛坚定的表情。在我这个年纪我已经足够成熟,了解什么是责任。母亲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使我常常要担负起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招呼客人,代替母亲出席父亲的社交活动。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代替母亲和扎鲁玛一起去购物。但我太年轻,还不够了解世界和上帝。我不知道她得这样的病是因为早年犯下的罪过,还是真的着了魔。我只知道我爱她,同情她,不喜欢这位神父的态度。
扎鲁玛白色的脸颊变成了贝壳一样的粉色。我很了解她:一个尖刻的回答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几乎要吐露出来。她还是克制住了,她需要神父的帮助。
她的神态很快变得油滑起来。“我是个可怜的佣人,没有资格反对一个有学问的神父。但是我必须把我的主人抬到车上去。您能帮帮我们么?”
神父怀疑地看着她,但他不能拒绝。我跑去找我们的车夫,他把车驾到了教堂的正门口,然后和神父一起把母亲抬了上去。
母亲已经筋疲力尽,倒在扎鲁玛的腿上睡着了;我扶着她的腿。我们直接从圣三一桥这座没有商店的桥回了家。
我们在马吉奥大道的房子既不大也不豪华,虽然父亲足够有钱。这所房子是父亲祖父的祖父在一个世纪前用色调朴素的圣石——一种昂贵的细腻灰色石头建造而成的。父亲没有对那些破旧平凡的地板或带有划痕的木门做过任何维修或装饰,他从不做不必要的修饰。我们驶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