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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呢?〃〃诸位,请多多原谅。〃饥饿艺术家有气无力地低声细语,只有看管人才能听清他说的话,因为他把耳朵贴在栅栏上,〃当然,当然。〃看管人一边点头,一边把手指向额头,以此来暗示其他人,说明饥饿艺术家的身体状况非常危险,〃我们当然会原谅你。〃〃我一直在想着,你们能赞赏我的饥饿表演,〃饥饿艺术家说。
〃我们确实也挺赞赏的,〃看管人热情地说。〃可是你们不应该赞赏,〃饥饿艺术家说。〃那么我们就不赞赏,〃看管人说,〃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赞赏呢?〃〃因为我只能忍饥挨饿,我也没有其他办法。〃饥饿艺术家说。〃你们瞧,太怪了不是,〃看管人说,〃你为什么没有其他办法呢?〃〃因为我,〃饥饿艺术家说着,小脑袋微微抬起,嘴唇像要吻看管人似的,直贴在他的耳根,生怕露掉一个字,〃因为我找不到适合我胃口的食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我不会招人参观,若人显眼,并像你,像大伙一样,吃得饱饱的。〃这是饥饿艺术家最后的几句话,然而,从他那瞳孔已经放大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种不再是自豪、而是坚定的信念:他还要继续饿下去。
〃好了,大伙整整吧!〃看管人说。饥饿艺术家连同腐草一起被埋掉了。笼子里放进了一只年轻的美洲豹子。即使是感觉最迟钝的人,看到这只野兽在闲置长久的笼子里活蹦乱跳时,他也会觉得这是一种舒服的休息。这只豹子什么也不缺,可口的食物看守人员无须长时间考虑就会送来。失去自由对它似乎都无所谓,这个高贵的躯体应有尽有,不仅带着利爪,而且连自由好像也带在身边,自由似乎就藏在它利齿的某个地方。它生命的欢乐总是同它大口里发出的强烈吼叫而一起到来。观众从它的欢乐中很难享受到轻松,可是他们克制住自己,挤在笼子周围,丝毫不肯离去。
(贾一诚 译)
女歌手约瑟菲妮或耗子民族
我们的女歌手叫约瑟菲妮。谁没有听过她的歌声,谁就感受不到歌唱艺术的魅力,没有谁不被她的歌声所吸引。这一点,尤其应该得到更高的评价,因为我们这一代整个都不喜欢音乐。宁静平和算是我们最喜欢的音乐,我们的生活很艰难,即使我们有朝一日摆脱了日常生活的一切忧愁,我们也不可能达到如同音乐所能达到的境地,因为它距离我们的现实生活太遥远了。但是我们却不会对此有过多的抱怨,我们还未曾走得那样远,我们现在亟需的是某种务实的精明,而这正是我们最大的优点,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惯于以精明的一笑聊以自慰,即使有一天我们真的渴望得到来自音乐的幸福。但是,这种情况现在还没有出现。唯独约瑟菲妮是个例外,她喜欢音乐,并且也懂得传播音乐。她是唯一的一个,假如她死了,音乐也将随之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不知会消失多久。
我常常考虑:这种音乐到底怎么样?我们确实不懂音乐,我们怎么听懂了约瑟菲妮的歌唱呢?或者说自以为是听懂了呢?(因为约瑟菲妮不承认我们的理解力)最简单的答案可能是:她的歌声太美妙了,以致于连最迟钝的感官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不过,回答不能令人满意。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当大家一听到她的歌声肯定会觉得与众不同,而且这种感觉会持续永远,仿佛从她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是我们以前从未听到过的,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有能力听到,只有这个约瑟菲妮能够使我们听到它,除她之外谁也做不到。然而,在我看来,情况却恰恰不是这样,我没有这种感觉,同时觉察同类也没有这种感觉。在朋友的圈子里,我们坦率地承认:就歌唱而言,约瑟菲妮并没有与众不同之处。
这究竟是不是歌唱?尽管我们不懂音乐,却有着歌唱的传统。在我们民族的古代就有了歌唱,传说里是这么讲的,甚至还有歌曲被保留了下来,当然这些歌曲现在没谁再能唱了。所以,何为歌唱,我们还是能够想象的。可是约瑟菲妮的艺术与我们所想象的却格格不入。这究竟是不是歌唱?莫非仅仅是吹口哨?吹口哨我们都很熟悉,这是我们民族固有的艺术本领,或者确切地说,这根本不算是什么本领,而是一种独特的生活表现形式。我们大家都吹口哨,但是,当然没有谁会想到把它冒充为艺术,我们吹口哨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的,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甚至我们许多同胞根本不知道:吹口哨属于我们的特性之一。假如约瑟菲妮真的不是在唱歌,而只是吹口哨,或者说,至少在我看来,根本没有超越普通口哨的界线或许她连吹一般口哨的力气都没有,而一个普通挖土工人却能一边干活、一边轻松地吹上一整天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约瑟菲妮的所谓艺术家身份就会被取消,而其巨大的影响之谜更应被解开。
但是,约瑟菲妮所发出的声音的确不仅仅是吹口哨。如果你站到距她很远的地方并全神贯注地细听,或更好的办法是:如果你想考查一下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比方说,当约瑟菲妮同大家一道唱歌时,你去分辨一下她的声音,然后你肯定无疑听出的不是别的,而是普通的口哨,至多由于柔和或纤细而稍显突出。然而,当你站在她面前,却会感觉到她不单单是在吹口哨了。要了解约瑟菲妮的艺术,不仅仅要听她唱歌,而且必须看她唱歌。虽然这只不过就是我们天天所吹的口哨,但其不同之处却在于:她郑重其事地做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砸核桃肯定不是艺术,因此也不会有谁敢于召集观众并当众砸核桃,以娱乐他们。但是,如果有谁这么做了,并且达到了其目的,那么,这就不是单纯的砸核桃了。或者说是砸核桃,但它却说明了:由于我们对此很熟练,因而忽略了这一艺术,而这个砸核桃新手却向我们揭示出艺术的真正本质。假如他砸核桃的本领比我们中的大多数稍稍逊色,那效果甚至可能会更好。
也许砸核桃与约瑟菲妮的歌唱有着相似之处,我们对她的这一本领赞叹不已,而对我们自己所具备的同样的本领却视而不见。在这一问题上,她同我们的观点完全相同。有一次我正好在场,当一个听众提醒约瑟菲妮注意这就是普通的民族口哨时(这类事情自然常有发生),他虽然说得很婉转,但是,这对于约瑟菲妮来说已经太过分了。她马上露出了狂妄自大、自命不凡的冷笑,这还是我从未看到过的。她本来外表看起来格外柔弱,虽然我们民族不乏此类女性,但她还算是突出的。她当时表现得却很粗野,不过,大概她自己马上敏感地觉察到了,便控制住了自己。不管怎样说,她不承认在她的艺术和普通口哨之间有着任何联系。对于那些持有不同见解者,她嗤之一鼻,并可能还怀恨在心,但她自己并不承认。这不是一般的虚荣心,因为这些反对派(我也半属于它)对于她的钦佩程度肯定不比别人的低。但是约瑟菲妮想得到的并不只是被钦佩,而是要大家严格按照她所规定的方式去钦佩她,单是钦佩对她来说毫无价值。总之,如果你坐在她面前,就会理解她;只有在远离她的地方,你才会反对她。当你坐在她面前时,你便懂得:她所吹出的并不是口哨。
由于吹口哨是我们不加思索的习惯,因此你可能会认为:约瑟菲妮的听众中可能有吹口哨的。在享受她的艺术时,我们会感到心情愉快,而我们愉快时,我们就吹口哨。然而,她的听众是不吹口哨的,而是保持缄默,一声不吭,似乎我们已经享受到了那期盼已久的宁静平和,而它正是我们自己吹口哨所不可及的。因此,我们沉默着。究竟是她的歌声使我们心醉,还是那细弱的小嗓子周围那庄严肃穆使我们神迷?有一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约瑟菲妮正在唱歌时,不知哪个傻女孩竟无恶意地开始吹起了口哨,而且和我们听到的约瑟菲妮的歌声竟一模一样,前面是尽管绝对熟练但一直还是谨慎的口哨声,而观众这里则是忘我、出神、天真的口哨声,要想区分出它们之间的同异,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们还是立刻向这个小捣蛋发出了嘘嘘声,尽管这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当约琴菲妮得意扬扬地吹着口哨、忘乎所以地张开双臂、并把脖子伸得不能再长的时候,她一定会又羞又怕、无地自容。
她一贯如此,每一件小事,每一次偶然事件,每一回不顺心的事,如正厅前排的嘎吱响声,咬牙的格格声,以及灯光故障,她都认为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