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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说江山,你看我这身子还像不像是女人的身子。江山说我没见过女人的身子,
我不知道女人的身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女人的身子都像你这样吗?女人的身子肯定很白。
干妈说我的身子也曾经白过的,他们争着娶我。江山突然感到干妈的身子颤了一下,干
妈问今天初几了?江山说初九。干妈说黄狗呢,叫黄狗进来。江山说它们都去找母狗去
了。干妈说今天是黄狗的生日,它怎么野去了。江山说连狗的生日你都记得住,你记得
住我的生日吗?我已经到了讨老婆的年龄了,我不如狗。于妈说我死了你再讨吧,你先
服侍好干妈,你讨了女人就去服侍女人了,哪个来服侍干妈。干妈说完便朝着门外唤狗,
门口空荡荡地只有风出入,没有狗的影子。干妈看不见狗叹了一口气。干妈说它们一定
是去找那些年轻的母狗去了。江山说你不想让狗出门,就得买只母狗来养,让它们整天
围着母狗转,你天天可以给它们过生日。干妈,我要讨老婆,否则我不做你的干儿子了。
干妈说,你去问你爹。
江山看见爹坐在家门口编背篓,那些破开的蔑条张牙舞爪地指着天空,爹的粗手在
蔑条里摇动。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了。爹的手摇动那些蔑条,像是发泄他对天气的不满。
江山来到爹的面前,江山说爹,给我讨个老婆。爹说有本事你自己找呀。爹说这话时眼
皮也没有抬一抬,似乎根本不把江山的话放在心里。江山转身走出屋檐,晃动在灰色的
背景下。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爹说站住,你等莫太婆死了你才讨老婆。莫大婆一死,
她的房子、金子,全都是你的,那些东西才是你讨老婆的资本。江山说莫太婆是寿星,
谁知道她还要活几百年。她不死我就不能讨老婆吗?爹说这事你去问莫太婆,看她同不
同意。江山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土堆,泥土飞扬起来,溅落到爹的裤脚边,爹感到这些
石子来势凶猛。爹看见江山转身走了,嘴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江山看见卧床半年的干妈,在这个风雨欲来的下午,神奇地走下了床铺。干妈像风
干的树桩,赤裸的上身吊着两只干瘪的奶子,仿佛木头上长出的蘑菇,现在被太阳晒干
了。干妈说我要到屋后会吹吹风,这个鬼天气怎么一时冷一时热的。江山看见干妈摇出
后门,端坐在瓦檐下。江山想干妈在过去的日子里常常赤着上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但干
妈的身子毫无女人的意义,干妈还能不能熬过个闷热潮湿的雨季呢。如果干妈腐烂了,
我就可以讨个年轻的女人。但干妈依旧稳稳地坐在屋后的墙根边,身上的颜色和墙的颜
色一样闪着黄光。江山说干妈你真的有一百岁了吗?干妈对这句话非常警觉,江山看见
干妈的耳朵摇了两下。干妈说你不信。干妈转过头,两颗眼珠在门框里泛着绿光,一丝
口水从干妈的嘴角流出来,像一根线在风中摆动,江山觉得干妈的这副面孔,实在叫人
恶心,江山决定出门找女人,干妈看见江山从门角拾起一双凉鞋,身影塞满在门框里。
干妈说你别走,你不信你坐下听我说说我有没有一百岁。我跟黄狗结婚五年了才到民国,
我出嫁的时候十五岁,你说我满没满一百岁。干妈说话时,眼睛已经合拢,当她把话说
完再睁开眼皮,江山早已不在门框里。干妈说败家仔,又拿东西孝敬他爹去了,他总是
偷这个家补那个家。
江山看见棒子在家门口修拖拉机,一根木棒在拖斗下,轮胎拆了出来。棒子的双手
沾满油垢,棒子的脸上也印满了油垢。江山想现在大家都等着雨水降落的天气里,金元
一定躲在棒子的房间。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但金元总喜欢棒子的房间,江山想把凉鞋
还给金元,便蹲在屋角抽烟,等待金元出来。
棒子一直在门口忙着,把拖拉机敲得叮叮当当地响。风似乎有了一丝凉意,在屋角
打着漩涡。棒子家的门洞像人的大嘴,依然空在那里。江山把目光落在金元的凉鞋上,
凉鞋上有几块结干的泥巴,凉鞋小巧玲珑,颜色有些陈旧。江山想尽管凉鞋一双双地烂
了陈旧了,但金元的那双脚却永远白亮。江山把手伸向凉鞋,正想去抹凉鞋上的泥巴,
突然看见金元从门口闪了出来。金元像是刚从床上起来,未经梳理的头发像刺蓬。金元
看了一眼拖斗下忙碌的棒子,没有招呼一声便急急地转到屋后。江山提起凉鞋追了过去,
江山看见金元毫不提防地蹲在地上厨尿,江山只看见金元的背影和听到一种撩人的声音。
声音响了好久,金元站起来一回头,看见江山站在屋角像一根木柱。金无惊呼一声,金
元呼叫完后,才看到江山手里提着那双凉鞋。金元想收回呼叫已经来不及了。
江山听到灾难的脚步声,从屋前响到屋后,棒子满脸柴油的颜色,朝着自己逼过来。
棒子的目光喷出仇恨的火焰。棒子似乎证实一下什么,在逼近江山时猛然回头,看了金
元一眼。棒子看到了金元脚边的那滩尿,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江山丢下凉鞋转身便逃,
棒子的扳手飞向江山。江山听到轰地一声响,左脸麻辣。江山像一只中弹的狗倒伏在地
上,金元看见棒子抬起右脚,踹在江山的屁股上,一下两下。金元扑过去拉住棒子,金
元说他是来还凉鞋的。棒子收回目光,看见金元的那双凉鞋散在地面,像两只老鼠,随
时都可能跑动起来。棒子说你是成心让人看,女人被人看了就不值钱了,你嫁给他吧。
棒子再踹江山一脚后,捡起扳手走了。金元迟疑在瞬间的事件里,一动不动,棒子走了
好久,金元才捡起那双凉鞋追出去。
江山未曾走进家门,便听到干妈的声音穿透墙壁传出来,干妈的声音细如蚊虫叫唤
却清晰可辨。干妈说江山,你跑不出我的掌心,你跑得到哪里去。江山扑进家门,双手
捧住左边发肿的脸。江山狠狠地说你怎么不死。干妈说我死了谁看你的好戏。干妈从灶
上舀起满满一碗饭,倒在狗碗里。干妈说今天是黄狗的生日,你们吃吧。三只狗摇头摆
尾在碗里争食。干妈把碗里剩下的饭端在手上,回头看见江山倒在地上呀呀地叫痛。干
妈说你怎么不开窍,我能够下床走路是个不好的兆头,我睡着吃的时候是你服侍我,我
能服侍人的时候,你就要睡着不能动弹,我猜准了,是要出事的。干妈说完把半碗饭推
到江山的面前,干妈说你将就吃吧,我没有能力给你煮好吃的。江山用手扫翻饭碗,黄
狗扑过来,舔食散开的饭粒。江山说我要杀你的狗,我要杀来下酒。干妈说你杀不了它
们,它们是我的丈夫。我的三个丈夫先后一个个离我走了,但他们都变成狗被我买回来,
他们逃不出我的手心,你也逃不脱的。江山说你心那么毒,难怪你没有后代,断子绝孙。
干妈说对男人你不能迁就他们。干妈从江山的身上迈过去,躺到自己的床上,干妈说要
下雨了。
江山忍着痛走进深夜,这种疼痛不仅来自脸上,而且来自心灵的深处。雨点像人的
脚步,开始由远而渐渐地密集了,风开始微凉,屋子里霉烂的气息愈来愈浓重。江山不
知道这股浓重的气息从何而来,江山认真地嗅了嗅,江山听到干妈均匀的鼾声节奏分明,
那些不可明状的臭味依附在鼾声里,弥漫成刺鼻的气息。三只狗对于远道而来的雨声,
狂叫不停,雨似乎给狗带来危险,抑或是雨水阻隔了它们跟狗的交配。江山在鼾声和狗
叫声的夹击下,无法安睡。江山开始用脚敲击床板,江山像翻天躺在水里,双脚上下蹬
踢,床板如破锣的呻吟,撕破黑夜。江山刻意制造的声音,引起屋外三只狗的更猛烈的
叫喊,而干妈却依然鼾声均匀。江山听自己的肚子里咕咕地叫了几声,突然感到有些饿。
江山下床,揭开鼎罐,鼎罐里一无所有。这是一口钢制鼎罐,拿在手里十分轻巧。
江山把鼎罐掷向门角,鼎罐当地一声从门板上弹落地面,不安分地滚了几滚。江山又把
鼎罐捡起来,掷向另一个屋角,鼎罐依然发出悦耳动听的滚动声。三只狗隔着泥墙,来
回追随鼎罐的声响,像追赶猎物,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有干妈对这些嘈杂充耳不闻,
干妈的鼾声愈来愈浓调了。
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安睡了,江山想。江山决定要消灭屋外的叫喊。江山开始煮饭。
江山煮饭时没有弄出什么响动,雨声便有些响亮地夹杂在狗叫声中,传入他的耳朵。江
山默然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