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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离开了医院,民政部门答应为我们寻找家人。
有亲友可投靠的,可投靠亲友,民政厅负责办理全部的关系手续;没有亲友投
靠的,就地安排工作,该读书的,安置到大教堂的和平寄宿学校。
考虑到文化年龄等各种因素,我直接读初中二年级。一个叫四军的男孩读一年
级,另一个叫李春生的女孩读初三。
在医务人员的护送下,我们三人来到了这个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中小学混合学
校,我们穿着一样的蓝裤白上衣,背着军人的被包、书包、茶杯、白毛巾。
校方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介绍了各人的主管老师兼代母亲。在这个学校
读书的大多是孤儿,外加少数教育系统的子弟,和父母双亲在外地工作的孩子。
同样是孤儿有不同的心灵,我们的眼中,永远都褪不掉幽蓝蓝的月光闪跃的湖
水,她们以为我们很快就会和别的孩子打成一片的,她们太自信自己工作的成绩,
当她们发现问题时,事实已经形成了。
我们从心理上结成了顽固的三角形,各人从不同的角度获得了满足,一个姐姐,
一个弟弟。
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二个弟弟。
我们像个三角架,相距越远中间的空地越大,不准他人迈入的空间就越大。
当我们聚在一起,就像一柄挫刀,从早到晚,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使她们头疼,
田军不准下铺的孩子动,春生不准上铺的女孩讲话。
有同学打报告给老师,查过夜哨后我就失踪了,第二天早上又冒出来。
老师来找我谈心,问怎样做才能算得上是个好母亲?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想
知道的是,娘要是看见我今天的样子会怎样想。
我们在校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就是我们住到了一间屋子
里,像一个小家庭。春生像母亲那样爱护田军,他是我的小弟又是我的孩子,
我和春生是这个特殊家庭的主人。
老师查夜发现最爱摇床的是田军,最爱讲话的是春生,唠唠叨叨的。最少不了
的是我,我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我们讲的是家乡话,没有人能听懂这种方言。我
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友爱,没有人能理解,我们发誓永不分离。
校长不准我们讲上话,不准我们用左手握筷子,不准我们不穿睡衣入寝,校医
说我们都有色盲,都是皮肤病患秆,对我们另眼相看。
卫生检查员说我们的房间有臭虫,她还未—一检查充,手就忍不住伸进裙子下
面去抓捞,虫子从腿上爬到肩上,又从肩上爬到背后,又爬到袜筒里。她竖起了汗
毛,甩下了白边的布鞋,摄着袜子前后抖,扳脚丫子找那可恶的家伙。
暑假,发现上下铺的春生和田军赤身过夜,严厉地训斥厂他俩:“你们知不知
道,这种事传到社会上会败坏我们学校的声誉,明天罚你们俩做办公室卫生,下午
闭门思过,不得出校门,,两个肥胖的女人,不灵活的身体一摆一摆的走了。
第二天大早,我们推开了值班室的门,惊醒了二个惊慌失措的女人。
她们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两人床里床外地找,最后教导主任在床
下看到了短裤,校长趴在地板上扒出了衣服,她抢先穿上了衣服长裤。
下午,她单独找我,向我解释她们并不是有意暴露的,臃肿的脸上翻起了红潮,
看来是有人故意捣乱,这事情以后再说,希望我们能守口如瓶,绝不对人提起早上
发生的丑闻,她们对此感到羞于启齿,也说明工作上的严重失职。
整个夏天,校园空荡荡的,水土不服,引起我们皮肤骚痒,生出了一团团的红
肿块,田军的脸部,病情严重到眼睛只留下一条缝,校医给他注射了两天葡萄糖、
青霉素,才缓解病情。
起床后光着屁股到处跑,医生抓到他后,就帮他穿上衣服,洗手剪了指甲,禁
止用手在身上乱抓,她的背影一出现在楼下操场上,他就活了。
春生警告他别乱跑,楼下还有两位低年级的女生,他回答说,一点都不怕她们。
全身过敏惹得我心烦意乱,春生却傻笑个不停:“你别一本正经的,男孩没那
么多可讲究的,我要是你,关上门打赤膊,痛痛快快地抠个够。”
“那你干吗还不脱?”
“你没看到,这个曾医生对女生特别严厉。”
中午,烈日炎炎,田军照旧到教学楼前面的水沟边捉蜻蜒。
为了捕知了,学校院墙一转的梧桐树,都被他爬遍了。教导主任去厕所,抬头
居然看到一个裸体的男孩爬上了对面的树丫,正在捕捉知了,她的心立刻空悬起来。
稍有一点闪失,男孩就有掉下的可能有,她不顾尊严拎起裤腰就喊:“快下来!
听见没有!”
田军就是不下来。
午休的同学老师都从窗口探出了头观望。
春生跳下铺:“小玉,快下楼去把他叫下来,别又惹得全校人议论我们,校长
近来在寻我们的碴呢!”
春生和我一起跑下楼到厕所前的树下,唤下了田军。
一向爱管闲事的教导主任一改以往揪住辫子就惩罚的做法, 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以后别再玩这种游戏,那么高的地方多危险,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再说你
们两个应该负起责任来,应该懂事些,同乡同难,跟你们又这么亲密。”她扶着田
军的头,左右端祥两边的红块说:“请曾医生打针了没有?”
“打过了。”春生见她还扶着田军的肩膀,推了他一把,说:“快,上楼去。
华主任要休息。”
“没关系,你们去吧,好好照顾他。”她走了。
我走了几步后,回头看着她摆着鸭子屁股的行走姿式,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宿舍,春生端着脸盆毛巾领他到水池边洗澡,监督他睡午觉。
他睡了以后,春生因活动过时,在床上一时不能入睡,她见我为抠痒弄得五心
烦燥不能入睡,下铺为我挠痒。
她坐到床边问道:“你说哪痒,我帮你抓。”
望见她脸上红红的肿块,于心何忍?
她安抚道:“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几天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相反越来越严重,特别是田军抓烂的地方都化了
脓,引起高烧。
曾医生不得不决定送他住院。
我和春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校长亲自察看来了。
通知总务处为我们安排病号伙食,把我们托付给华主任。
她要带学生去化纤厂学工,除一二年级的学生都去。
化纤厂离这里有五里路,各班老师都要去安排学生的吃住、陪宿,校医也要去。
鉴于我们的情况,校医每天晚上要回校。
学生一走,宿舍二楼三楼就空空无人,这栋老式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外表很雄
伟,内部光线不好,没了人就有点阴森恐怖的气氛,平时学生的吵闹声并不因无人
而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总有余音在楼角、走道、天花板上回响。
这儿不像乡下,视野容易被挡住,站在走道口平原上的墓群、水荒地,远远就
能看得一清:二楚。身后的木缝破裂的墙板,还有面前的拐角都是那么近,感觉是
每一个地方都可能藏人。
华主任整天呆在楼下,和孩子们在一起,很少上楼,偶尔上楼,那脚步声由远
及近,由近及远是那样清晰。好在第三天就有两个孩子发烧,华主任只好去工厂换
回了曾医生。
下午,曾医生给孩子看病又上楼来招呼我们,这三天,她还要去医院看田军的
情况如何,所以她讲起话来很急躁:“瞧我一人顾几头,要不是工厂的医务条件好,
我根本就顾不上你们,今天跑了四个地方,一口气都没歇,明天还要去医院,我又
不会骑自行车,跑了一身臭汗。”
她把我化脓的伤口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去检查春生:“让你们别用手抓,手
指不卫生,现在都感染了,弄不好都得住院治疗。你们似都是一样的病。今天我去
医院,医生告诉我,田军吐出大量的蛔虫,她们给他打了针,服了药,打下了许多,
明天还要打。你们俩也一样,明天打虫,你们不仅是皮肤过敏,伤口化脓,还有顽
固性的皮肤病,这眼前的十天半月就能好,那顽固性的皮肤病可不容易治好,我等
会下楼帮你们把药配好,然后用热水化开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