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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握着我的一只手。
浴缸里的温水渐渐涨满,哗哗作响的笼头下冲击出无数水泡,一层白汽雾似的
在水面浮动。
我掀掉浴巾,抬腿跨入浴缸,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
我突然间觉得这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贴着光滑的缸沿滑了下
去,两条修长的腿伸直后又稍稍侧收起来,丰满的臀弧在水中形成一弯生动的侧影。
我静静地躺在浴缸里,让瀑布似的黑发顺着颈项分落,自由自在漂浮在胸前,
遮住两只乳房。如果说女人和男人在形体上有什么明显差异的话,恐怕只是在漫长
的进化过程中女人发展了自己的胸部,使之沉甸甸地成为骄傲也成了累赘。男人则
相反,宁可使其退化,使得哺乳的功能残留在几十万年前的记忆里。
不过,李清明的胸部有点特别,软绵绵垂搭下一半,说不清是保留了女人的特
征,还是在自我肌体的衰退过程中积蓄了太多的皮下脂肪。
事情当然要进行,但每跨进一步都需要掩饰。这其中包含了偷猎者的耐心和对
难堪的忍受。李清明脱掉风衣外罩时,就显示了中年人的臃肿体形。善于逢迎的人
称之为福态,不会拍马的人就在背后说那是一身囊肉。事实上多余的肉确实太多了,
往往会妨碍人的正常节律。李清明力求每一步都尽量做的得体,不使自己失态,然
而当人越接近目的,最后终于达到这种目的时,就不可能不失态。李清明同样如此。
曾经有几分钟时间,他喘息着,扭来扭去好像在跋山,并且附在我耳边呢呢喃喃说
些过分亲热的话。我对此无动于衷,仅仅看到有两头野兽在林中做着千百年来所有
野兽都重复的单一动作,除此而外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一次品味到了生命意义的无
聊。
事情结束后,李清明有些耽心地问我:“吴艳,……
能让你满意么?“我坐起来,稍稍理一下乱发,对他讲了我对林中野兽的想法,
并补充一句:“对这样的事,我觉得无所谓深浅,人倒是穿上衣服更耐看些。“他
多少松了口气,诚恳地拉起我一只手,抚磨着说:“你对男女之事的看法竟然也这
样淡漠,真令我感到困惑。……你从前有过这样的经验吗?“我坦率地告诉他,我
曾经体验过男女之间的事,那是一个很诚挚的男孩,俩人关系后来断了。
他讶然问:“为什么呢?”
我苦笑着答:“不为什么。也许由于我的精神世界太衰老,根本无法与年龄跟
我相近的人保持某种长久关系。”
他叹息道:“人变化真太快了!在我初恋的时代,男女之间握一握手都很忌讳。
倘若有谁偷偷跟别人接了吻,那就非娶非嫁给对方不可。否则,总有一方会精神失
常甚至上吊自杀!”
我表示理解这一点,半开玩笑地说:“时代的进步,往往更接近退步。也许你
的年轻时期正是人类精神登峰造极的时代呢!”
他似乎受到了感染,突然俯下身狂吻着我。喃喃说:“我真对你琢磨不透。你
的人生观十分严谨,但对一些问题又出人意料地看得淡漠,这似乎很矛盾。……我
的妻子就是在我吻了她一下之后,天经地义地认为她已经是我的人了,除此之外非
他莫属。”
我不想过问有关他妻子的事情,轻轻推开他,跳下床,冷淡地说:“有时候,
我对自己也琢磨不透,为什么就没有什么热情的东西能鼓舞我。这种问题不是用既
定公式能解答的,或许跟天生的因素有极大关系。”
说完,我就拿起枕边叠放的一块彩色浴巾,斜披在身上走进浴室。
我在浴盆里足足浸泡了二十分钟,然后仔仔细细洗自己身上,胸腹,腋下,直
至隐秘部位,无一不涉及到。想到李清明腹部以上的稀谈毛丛和大腹便便的肚子,
心中便有些作呕,急打开喷水笼头,将通身上下的香精泡沫统统冲洗掉。这是我半
小时内第二次进入浴室。
冲洗完身子,我用浴巾围裹好胴体,一边拿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走出浴室。李
清明已经穿好衣服,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报,俨然是一位颇有派头的副厅级干部。
他放下报纸,用潮润润的、有点类似鹿的眼睛凝视着我,轻声说:“吴艳,你冲完
澡后的样子简直太美了!……能允许我再拥抱你一会儿吗?”
我婉言拒绝了这个要求,提醒他说免得我再进去冲一次澡。他便摇头感叹,大
有惋惜之意。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不再忌讳什么,当着他的面让浴巾滑落
在地毯上,从从容容由壁橱里取出我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李清明毕竟是有身份有修养的男人,克制能力较强,未曾被人皆有之的冲动欲
望所支配,昏了头脑,仅是出神地凝视着我,欣赏着我的每一细小动作,直到我穿
好最后一只鞋,轻松地直起身来朝后甩了一下长发,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将头仰
靠在沙发背上。
室内的气氛优雅安静,装饰也十分考究。空调,彩电,程控电话一应俱全。阔
大的写字台显然模仿了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风格。从一开始,李清明响铃传唤
待应小姐端送来两杯咖啡,一小碟甜点心后,再无人进来打搅。卧室里窗帘半掩着,
松软的席梦思床上多少保留了刚才零乱的痕迹,但一泻如水的红色地毯直通客室,
与四壁镶嵌的板条构成一种和谐色调,将人的阴暗心理冲淡不少。
我踩着厚厚的地毯,轻盈地走到另一张沙发跟前坐下,平静问道:“你在这里
留了一套房间,还有会要开吗?”李清明答:“是啊……,三五天后,又有一个会
议在这里召开,所以这套房间就没退。我有幸能请你到这里来,也是忙里偷闲哪!”
他的沉重的躯体挪了挪,压得沙发弹簧一阵呻吟,隔茶几凑过头来,征询意见似的
对我说:“吴艳,你是否想过调入经贸厅来工作?外事处正巧有个缺额,我完全可
以帮你这个忙。凭你的文化素养和个人气质,足以胜任外经工作。我知道你的英文
也蛮不错。”
我微微一笑,谢绝了他这番好意。他大惑不解地望着我说:“为了这个缺额,
有多少人都在为自己的子女活动,想方设法要把无能之辈塞进来。而你,现成的事
摆在了面前,却要拒绝,你究竟……”他突然收住后半句话不说了,由于窘迫,保
养得很好的方脸有些涨红。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干脆直截了当替他说了出来, 口气中隐含了某种讥讽:
“如果你认为我接受邀请到这里来,是为了图点什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有时候,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完全是无目的甚至无意义的,充其量暂时填补一下各自空虚的心
灵,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他惊愕半晌,急忙向我表示歉意。随即很关心地问起了我个人的事,我相信他
是充满诚意的,语气也较为恳切。
李清明说:“吴艳,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我漠然回答:“我对这件事越来越淡漠,没兴趣去考虑它。”
李清明说:“像你这般品貌,挑一个象样的人材做丈夫决无问题。只要你愿意,
我在年轻的下属中替你物色一个,你认为怎么样?”
我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我听见他咕啃着说:“真怪!这女子难道头脑不正常
吗?”其实他并没开口说话,声音是从肚子里发出的。他只是怪异地望着我,似在
发怔。我突然觉得自己该走了,便起身告辞。他要打电话派车送我,被我谢绝。他
只好呢喃着送我到电梯口,为我的安全担忧。电梯门一台上,他那对白白的困惑不
定的眼睛就在我身后消失。
我很奇怪李清明在我印象中竟如此淡漠,只要一离开他,他那在空间中占去很
大面积的身坯就在我头脑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想不起来。与此同时,我的生活
中无意中又搅进来一个人,好像水草一样令人生厌,命运之神显然在跟我开玩笑。
我同此人头一次相遇,是在一个小小的公园里。假如没有那次偶然的机会。他
大概永远不会认识我。我呢,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在千千万万个不甘寂寞的小
人物中,还有这样一张皱巴紧缩的脸。
那天的天气很好。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别致的秋凉晚景图。公园里游人不
多。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了。湖水由浅绿转为深暗,看上去幽幽的,极易引起人的
某种忧思或淡淡的伤感。我中午走进这公园里,直至傍晚,仍然留恋着不想离去。
我常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