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鸟人优素福收集好死鸟之后,还没有走的意思。他问我可不可以坐在园子里吃他的午餐,我虽然不是很乐意,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从车里拿出一个锡质的雕花饭盒,里面有一些面饼,这种面饼我在开罗街头看到过。鸟人优素福一边撕食着面饼,一边还在说着尼罗河的事。他说古埃及人相信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变成一只鸟飞到天上,所以我们所看到的许多鸟身上其实有人的灵魂。既然鸟的身上有西尼罗病毒,那么人身上感染病毒就不是奇怪的事。尼罗河边的人一直和西尼罗病毒相安共存。但是对于外来者就不会是这样。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公元前三二三年,正当壮年的亚历山大大帝死在了巴比伦,当时他才三十二岁。亚历山大大帝是古马其顿王国的国王,他在征服了埃及之后来到巴比伦,巴比伦城内有大批的乌鸦莫名奇妙地死亡,就像去年纽约州大量乌鸦死亡一样。从那天开始亚历山大大帝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最后变得神志混乱痛苦死去。现在很多人都相信亚历山大大帝是死于西尼罗病毒。
我对于他说的事情将信将疑,不过觉得还是有点根据。也许是尼罗河畔的原住民身上有一种抗原体,能够在感染了病毒的同时不会发病。但是有一点我不理解,既然这是一种古老的疾病,为什么到近几年才开始爆发呢?
鸟人优素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说北美前年的冬天几乎没下过什么像样的雪,天气奇暖,北边森林里的棕熊因温度太高无法冬眠,醒来爬出树洞又找不到东西吃,结果跑进人的居住地伤了好几个人。冬季气温偏高还使得很多本来会被冻死的昆虫存活了下来,造成树林到处闹虫害。虫子多了吸引了更多的鸟类,而鸟类又把西尼罗病毒到处传播开来。优素福指着园中的大树说,这树上也长满了绿色长毛虫。
我抬起头来,并没有看见什么,因为树枝比较高。优索福递给我一个望远镜,那是他用来观鸟的。我举起一看,看见在一条树枝上爬行着许多长着绿毛的虫子,其密度十分惊人。
“真的是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我惊讶地说。
“本地的电视上不是每天在说这事吗?还有报纸。”优素福说。我有点惭愧。因为英文节目看得不大懂,我平时几乎都是看卫星电视的中央第四套节目,每天还能看到李瑞英罗京他们亲切的脸孔。本地的频道除了偶尔看看本地的气象,就是NBA的篮球比赛。
“你们这个区域情况还好些,在密西沙加那边情况十分糟糕。那些虫子已经开始吐丝,纷纷降落到地面,好多人家的屋顶和车道上都布满了虫子,一脚踩下去都是黏稠的汁液。如果这样下去,城市里大概会有五成的树木会被虫子咬死了。”
“你说树上的虫子都会爬到地面上来吗?”我大惊失色。
“这是肯定的。不过我知道市政厅正在筹备一个计划,准备用飞机在空中喷杀虫剂。议员们正在讨论准备叫联邦政府提供五百万加元的灭虫费用。”
“这真是不可思议,在居民区怎么可以用飞机喷药呢。那不仅是杀了虫子,也许连人都杀掉了。”
鸟人优素福这时准备要爬到树上布置几个捕鸟笼,抓几只活鸟标本用作化验。他上了树,爬得很高,很快被树叶挡住了。我坐在树下,张望着树枝间若隐若现的优素福。我现在已知道鸟人的身世:他年轻时是尼罗河边一个捕鸟人,他们家世世代代做着这件营生。后来他来到了北美,曾受雇于纽约机场在跑道边驱赶飞鸟,他用的是一组麻隼鹰。机场后来换了用机器发出的超高频声波驱鸟,他重新成为了自由的捕鸟人。那天鸟人在我家后园的大树上呆了很久。起先我觉得他工作很认真,后来,我发现他可能是在和飞来飞去的鸟儿们玩耍。他一直呆在树冠上,差点像鸟儿一样飞上了天空。
我的妻子一直站在屋内的窗门边,注视着鸟人优素福的一举一动。
七
我发现,我妻子最近老是会站在玻璃窗内,不声不响注视着外边的景物,而且她注意的事情是我无法觉察到的。自从前天她摸到了那只黑色的死鸟之后,她好像也获得一种鸟一样的特殊的感觉。那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被她推醒了。她说你醒醒,我看见了隔壁的那个斯沃尼夫人了!我还有点睡意朦胧的,说你嚷什么? 半夜三更的是不是在做梦啊?她把我拉起来,到了玻璃窗前,让我贴着窗门看外边的夜色。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正是斯沃尼夫人家的前花园。在白天的时候,花园里的那棵巨大的伞状树上开满了绯红的花。这花有点像日本樱花,但是比樱花更加浓郁。树下的园艺花草都很别致,经常有路人在这里拍照取景。那个时候我有点纳闷,这段时间她家好像变得很冷清,好像没什么人住里面,不知是谁在照料着这些花草。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仔细看着外面。我真的看到花园里有人影在晃动。我渐渐看见了一个人,是个剪着短发的妇女。她正用一个小耙子在给花坞里的花儿松土,还一边浇水呢!我看得很清楚,不会是在做梦。她所处的地方临着街路,有路灯柠檬黄的光线照耀过来,可不知为何我总是无法看得清她的面容。我不敢肯定她是斯沃尼夫人,我从来没见过她,现在也看不清容貌。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曾注意过进出她家房子的好些个中年妇女,她不是她们中的一个,因为她的身影举动显得那样高雅又神秘。我发现自己有点激动,急于想看清她的面容,甚至还有一种冲动想跑到屋外的夜色里帮她浇水,这样我就可以看到她是不是湖边那个白种妇人。我在窗边看了她大概有两分钟,她徜徉在花园里,时隐时现,像照相底片上的影子虚幻不真实。然后她消失了。我有点怅然若失,因为还没看见她的真面目。不过我想她真要是回到家了,也许会来访问我们家的。如果她不来,那么我应该还会看见她,至少像今天一样在夜色里。我告诉妻子斯沃尼夫人回到了家应该是好事,表明了即使感染了西尼罗症,也不很可怕。她不是痊愈回家了吗?我妻子说她并不这样想,为什么隔壁家的女人在半夜里给花浇水呢?小时候她外婆说过天黑以后就不可以给花浇水,因为这样做会使人变得很瘦的。
第二天是周一,我陪妻子一早去家庭医生的诊所去做检查。我们的家庭医生诊所还是年前住的出租公寓附近的那一间,因为那个姓许的医生是台湾人,会说国语。尽管我们事先已有预约,但还是要等候很久时间。候诊的人中除了几个华人,还有东欧人、波斯人、印度人和黑人。那个秘书是个香港移民,和我们熟悉,对我们有时很热情有时会冷若冰霜。她的特征是后脑扁平,我们不知她的名字,所以我和妻子背后都叫她“扁头”。我们预约的时间已经过了很多,但“扁头”说我们前面还有五个病人。加拿大的医疗制度实行全民公费医疗,普通的小病去看家庭医生,家庭医生认为你需要看专科医生了,你才能去排队等专科医生的预约。我们在十点钟左右见到了许医生,把情况告诉了他。许医生和我们也很熟,他说要给我妻子做一个全面的化验。他抽了她五六个安瓿瓶的血,其间不经意地问我是不是愿意也化验一下血。我有很长时间没检查过身体,觉得他的提议很不错。于是我到外面房间“扁头”那里拿来我的病历,挽起袖子让许医生抽了好几瓶的血。抽完了血,许医生又开了X光拍片、超声波、心电图等等常规的检验单子,让我们去附近的一个医疗检验中心做检查。我们做好所有项目以后,问什么时候会知道结果,检验中心的人回答要两周时间。一周做化验,一周做报告单然后送达家庭医生办公室。我们问是否可在一周后检验结果出来后我们自己来取报告单,这样可以早点知道结果。那个检验人员惊诧地看了我一眼,说这个绝对不行,只能从家庭医生那里我们才能知道结果。
做好了检验,已是中午时分。我们就近找了家麦当劳快餐店吃点东西充饥。我发现我妻子的神色开始不对。她说要等两个星期实在太久,会不会错过了治疗时间?我安慰她说:你绝对不会有病。这么多的人告诉你西尼罗症是血液传染,而不是接触传染。而且你的样子非常健康,一个汉堡包加一份薯条很轻松吃下了,怎么可能有病呢?她说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吃,是为了增加体力才尽力去吃的。要是她吃不下东西了,那就情况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