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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电话的利用率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老偷偷和小雪通话。按老太太的日程安排,恋爱结婚应该在工作以后,本着少汇报少出错的原则,小雪其人其事根本就没让她知道。
结果是我度过了一个乏味透顶的春节。我拎着礼品,跟随父亲到那些有可能接收我的单位领导家里拜年。我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要装嫩,冲这拨孙子可劲地喊叔叔阿姨过年好。我倒也无所谓,只是可怜我那一辈子为求开心颜而不肯摧眉折腰的老爷子,努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其实我和父亲心知肚明,爷俩都是在走过场,谁也没把这项任务当真。只不过在同母亲多年的斗争经验中,我们总结出一致的真理,不抵抗永远是对的。我们的成绩还算令老太太满意,有两家父亲战友握有权柄的单位基本落听。母亲很兴奋,顾不上批评我的吊儿郎当,心不在焉了。
回学校之前我和父亲在汽车站的一个小饭馆边喝边聊。我跟他说了要留在北京的打算,并一再道歉自己不能遵守“父母在,不远游”的孝道。老爷子很看得开,抿了口酒,笑着说“趁我和你妈还年轻,你就折腾几年吧,实在混不下去了,再回来也不晚。关键是你妈的工作不好做。”我知道这个决定对母亲的伤害,但我已经很难回头。如果照她的安排去选择,我甚至能看到自己那个安稳却难有变化的未来,那不是年轻气盛的我所能接受的。父子轻轻碰杯,心领神会,对母亲的先斩后奏就这样在无言中商量妥当。
很多所谓的教育学者经常强调什么狗屁代沟,指责父母不肯理解孩子,没给孩子交流的机会。在我看来,那都是扯淡。永远有多远,父母的关爱就有多远。他们的爱不需要交流,顺其自然和指手画脚只是不同的表现方式。他们的爱几乎没有原则,硬要找出一条来的话,那就是以子女的幸福和快乐为最高准则。我误会了母亲二十年,而理解这个,仅仅是一个电话。四月底是双向选择的最后截止日期。我给老太太拨了个电话,期期艾艾地说出了想留在北京的打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十秒钟,母亲的话悠悠传了过来。“也好,大城市锻炼人,我和你爸再给你联系一下那边,托托人。”一个冬天的筹划,一个春天的奔波,就在我的一个小小决定里灰飞烟灭,母亲没有半句怨言。她还要为我的新决定继续筹划,继续奔波!
在老太太的观念里,一个人生活在某个城市,就必须要有该城市的户口,漂的状态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五月初的一天,父亲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不消说,这是奉了母亲之命来联系我的留京事宜。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家北京有什么有能量的亲戚,在为父亲接风的饭桌上,对他这次行为的实效性大加否定。老爷子淡淡地说“在老家也没少折腾,你还不是不干?再多折腾一回也无所谓”。我无言以对。老骆和周坚忙不迭地给我爸敬酒,把我羞惭的尴尬给过渡过去。虽然平时没什么走动,可亲戚们都很热情,我怀疑是冲着父亲带的不菲的礼物,不过说到留京,他们只能以爱莫能助来回答了。注定是无功而返,但总算是尽了人事,父子都很轻松。李方请老爷子吃了顿饭,为不能帮我解决留京指标向他表示歉意。同时对我进行了吹捧,说什么即便没有户口我也能生活得不错云云。老爷子则郑重其事地拜托李老师照顾管教我,一餐饭吃得皆大欢喜。
临近毕业,伤感就象瘟疫在校园里传播。天天都有喝的烂醉如泥,抱头痛哭的兄弟,柔肠百转,却不得不接受天各一方的鸳鸯。我和老骆却没那么自如。我带着新的学弟继续考察,只不过称呼已经改做高经理而非摄像师小高。老骆则和李方一道忙着策划一个全国家电名牌排行榜,吃完政府,他们要从虚荣的企业主身上攫取财富。但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我也不能不被那群睡在上铺的兄弟们打动,投入到晓风残月的分别伤感中去。
最为忙碌的是大诗人周坚,丫把做诗的天分全发挥到写留言上了。给我留的是“如果你是一条迷失在沙漠里的狗,我愿做一根电线杆。”连我的排泄问题都想到了,可谓仁至义尽。给老骆留的是“如果你是左脚,我决不做那只右脚,我相信你足以独步天下。”估计那会丫就惦记着日后跟老骆要救济而把马屁提前拍了。当然,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留言,因为对象和我关系不大,故而我也不太记得了。
一段日子就这样从我们的身边溜走了,留下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留下。只不过我还得呆在这个城市,继续我的悲剧。
从学生时代转个圈回来,我的心情总是很好。比起那个愤世嫉俗的少年,现在随遇而安的我显然更快乐一些,至少我自己有这种想法。在过往和现实间穿行,我经常误以为站错了方向,否则,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越活越年轻?不过,我很快就找到了很有名气的知音。
头一个五一长假让很多人大赚了一笔,但寻呼台显然不在此列。节前盲目乐观而疯狂放出去的机器,大部分还呆在分销商的柜台里。大伙都忙着出去玩了,谁还有心思买这玩意?原本指望开市后在股票机上找补回来,谁承想,股市之花也没能在红五月继续绽放,开始有些羞答答的,靠它吃饭的软件,呼机这些寄生虫当然也得蔫了。我们台的大小头目开始有点起急,连着开了几个会,动员大家多跟商家联络,推动销售,同时也有增加宣传开支,以图亡羊补牢的意向。我暗暗琢磨,老骆磨好的小刀该派上用场了。对付我们那个以官僚自居,管销售的小头目,人海战术和群众呼声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只要前方搞销售的哥几个借分销商的口要促销礼品,基本就能搞定。
李静的音像店经过了一个生意清淡的五一之后,还是没能摆脱被拆掉的命运。毕竟开了那么多年,在给我的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伤感“高阳,我那店要拆了,你要是方便的话,过来帮我收拾收拾。”。我知道女人在被迫舍弃某些事物的时候,总会希望抓住另外的东西,帮忙收拾不过是借口,我当然欣然允诺“好,我过去帮你收拾,同时敛点老片子。”被李静轻骂了声贼不走空后,我迅速挂了电话,以出去结帐为由开出了台上那辆破桑塔纳。西四环和南四环还在紧张施工,造成的拥堵我早习以为常了,这个城市每天都在破坏和建设之间,虽然千疮百孔,可永远热火朝天。我不知道大多行路人的心情,但我总是容易把四环想成死缓,虽然修好后不会象现在堵的这样死,可不堵车的日子就跟那刑满释放的日子一样,遥遥无期。
刚成型还略显粗糙的桥墩已经被贴上了小广告,内容打通小异,基本如下“祖传秘方,药到病除,专治尖锐湿疣,淋病梅毒……”这些白色的纸张和对面临街房墙上那血红的“拆”字遥遥对望,相映成趣。只不过前者有些小心翼翼的委琐,后者却透出盛气凌人的狰狞。店里很凌乱,我跟李静打趣说外面墙上的那个拆字写的很有风骨。她惨然一笑“我看那个画了圈的拆字,就象看电影时看死囚背的那个斩字似的,总是心惊肉跳,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使劲握了握她的手,无言地表达了对她的理解。其实,我真的想给她些安慰甚至力量,可惜我不能。李静把那些盘和磁带整齐地码放到准备好的纸箱里,我则拆卸那些组合的货架。在货架的角落,我发现了不少老的打口带,我倍感亲切,这些残缺的玩意,曾记录了多少年轻的梦想?曾被多么真诚的渴望?现今,它们就象行将就木的老人,布满灰尘,寂寞地蜷缩在角落,等待着被遗弃或者被毁灭。我把它们收拾起来,放在一边,准备带走。当然,我的兴趣不仅仅在于怀旧。把货架折起来以后,我开始翻腾那些没有封面的光盘。越翻越失望,我禁不住嘟囔“不可能,不可能啊,姐。”“什么不可能?”李静抬头问道。“你这怎么一张毛片都没有,甚至连张经典三级都见不着?”李静狠狠踹了我屁股一脚“你怎么这样啊你?你看的姑娘还少啊?”我站起来揉着屁股,一本正经地说“对天发誓,我看毛片也好,看姑娘也好,都是为了积累经验和激情,等待遇到你的那一天。”李静干活的速度明显下降“高阳,我就是喜欢你总能把那些不好的事情说的特高尚。”“姐,这你说的就不对了,什么事情是不好的?只要咱俩在一块,没有不好的事情。”我目光坚定,语调铿锵,轻轻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