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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他天天来这里,要见张县长。信访办劝他说,张县长到市里开会去了,得好几
天回不来。他不听,一直蹲在大门外等。其实,张县长就在这楼上,只是出入都坐
小车,老人哪会见到他?”赵写家说到这里,唉了一声说:“这么多年,我还没见
过这样执着的,他硬是在大门外死死地等了两个星期!他一直没能见到张县长,昨
天下午才失望地走了。谁想到今天早起我到大门外散步,呀,一个人横躺在大门前,
身上盖着一个白色的床单。我吓了一跳,揭开被单一看,那老人已经死了,身上散
发着一股强烈的农药味儿!”赵写家悄悄拿出那张白被单让郑喜成看,那上面用鲜
血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孩子无罪,可怜可怜孩子吧!署名是共产党员王栓柱。这
一行用血写成的大字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炙烤着郑喜成的心。郑喜成说:“赵老师,
你把这交给我吧!这是老支书最珍贵的遗物!”
郑喜成赶到县医院。村民们被挡在医院大门口,他们告诉郑喜成:“老支书是
大槐树村的外来户,解放前从老黄河北逃荒到这里来,先给地主当长工,后来加入
了共产党,从土改到合作化,从四清到分田到户,几十年来一直当村支书。老支书
无儿无女,他把村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有啥好吃的总爱拿到村街上逗孩子们
玩。这些年特别重视孩子的教育,那村办小学校址就是他家的宅基地。他常说,等
我不在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学校大门外,我天天为学校看大门,能听到孩子们的
读书声,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郑喜成急忙回到住处,打开那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他起草的那封上访信,还
有一大张白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和指印儿,有小孩子的,有大人的,足有五
百多个。这一个个指印代表着一颗颗火红的心,这几百颗火红的心聚拢在他撰写的
文稿下面,好像是他在统领着这几百名庄稼人和他们的后代子孙在申述他们的不平
和愤懑!
郑喜成一下被这份材料感动了! 他想起老支书交给他这材料时说的一句话:
“这材料先放你这里,也许以后会有用的!”老支书为什么要把材料交给我?郑喜
成细细地分析着,琢磨着,一种正义感和责任感从他心头油然而生,他挥笔在稿纸
上写下一行有力的大字:“一个冤魂的呼喊和一群孩子的祈盼!”
黑牡丹见郑喜成面对着那张稿纸发呆,警告他说:“这可是件大事!你要是把
这事捅出去,今后可别想在这里呆下去了!”真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郑喜成的倔
劲儿又上来了。他说:“我活得太窝囊了!我总是处处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整天谨
小慎微,在人生的夹缝中生活,一片诚心地为别人撰写歌功颂德的狗屁文章!老支
书为了让孩子上学,敢以死相争,难道我就不能为老支书伸张一点儿正义,为老百
姓说句公道话吗?我郑喜成从今天起不再作奴才,不再写违心的文章!我要做一个
堂堂正正的人,不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一番话说得黑牡丹直眨巴眼,好像这个郑喜成突然变了个样子。在黑牡丹眼里,
那个撅着屁股趴在桌上写假农药稿的喜娃子似乎更可爱,更亲切,更叫人感受到一
种生活的原生态。黑牡丹感到这是一种美,一种善!她递给郑喜成一支笔说:“写,
写!我们已经成了自由撰稿人,谁的饭碗也不端,还怕球啥?”
黑牡丹这句粗话,一下把两个年轻人的心贴在一起了。他们挑灯夜战,写了一
篇新闻稿,复印十来份,连同那份签名和老支书手迹照片,分别寄给了中央和省里
的新闻单位……
19、敲山震虎
老支书的死在社会上并没引起很大反响。尸体送到医院,医生经过检验,说是
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便送到火葬场火化了。县里派人赶到村里,拿出一笔抚恤金,
安葬了老支书。 ,又让学校复了课。在中国最老实最听话的还是农民,几句好听的
话一说,再加点儿体察民情的举动,足可把他们郁积多日的忿怒化解开来,事情也
就了结了。
在县委和政府倒是有点儿实质性反应。有人暗暗为老支书洒几滴同情的眼泪;
有人则对向学生搞摊派提出批评;有知内情者则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咱县棉花收购
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县里为什么还要硬着手腕强行摊派收购任务?当然,还有人暗
自高兴,悄悄跑到市里向袁书记反映张春海的独断专行。
其实,说张春海独断专行也不完全符合事实。那天张春海从市里开会回来,连
夜召开县委扩大会,把加大收购任务的内情向大伙作了一番说明。
开源节流是张春海扭转财政困境的主要手段。本县工业基础差,国有厂子有的
倒闭,有的半死不活,有的只能用贷款来抵税收。农村形势倒还不错,各种农作物
都是大丰收,可上级一再强调不准加重农民负担,对农民口袋里的钱也不能乱掏,
自己若是顶风而上,那不是自找垮台吗?正在张春海苦于生财无路之时,那位二大
爷却主动找上门来了。他说,今年全国棉花吃紧,南方有不少纱厂和棉织厂吃不饱,
愿出高价收购棉花,但苦于运输途中关卡太多,风险太大。如果由县棉麻公司出面,
以国家计划调拨的名义申报车皮计划,然后再来个偷梁换柱,那就顺利多了。这真
是张春海正瞌睡二大爷给他送来个枕头,二人一拍即合,最后商定,由县棉麻公司
出面,给南方一家公司提供十万担皮棉,每斤比国家收购价高两元。
十万担皮棉对一个产棉大县来说实在不足挂齿。全县五十万亩棉花,每亩多收
购十斤,这数目也就出来了。谁料郑喜成一篇报道给他扒了个窟窿,最后市里按四
十五万亩给他们重新下达了任务,这一下就增加了二十万担,那十万担计划外任务
自然也就泡汤了。市里分配的任务要完成,给人家达成的协议也得落实。怎么办?
张春海发起愁来。二大爷用时向张春海提供情况说,现在农民手里的棉花还是不少
的,关键是价格偏低,硬是存着棉花不卖,只等着以后卖高价。张春海问:“有什
么方法能“治”住农民,让他们多交棉呢?”二大爷说:“要想把农民治住,得抓
住他最心疼的东西狠整”张春海问:“农民最心疼的东西是什么?”二大爷笑了:
“孩子呀!”
一句话打开了张春海的新思路。在城市,那些独生子女被称做中国的小皇帝。
在农村,人们虽不这样称呼,但他们却是爹娘的心尖子,心头肉。要想叫农民听话,
必须在孩子身上打主意。这时二大爷具体地提出实施办法:“咱县有二十多万中小
学生,每个学生派购二十斤皮棉,不就完成任务了吗?”张春海一听乐了:“这办
法好!这办法好!让学生动员家长多交爱国棉,这也是向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
一种手段嘛!”二大爷补充说:“中央刚下达一份文件,要加强对青少年的三爱教
育。咱这正好是落实中央的指示精神嘛!”这话让张春海最后下定了决心,他一拍
桌子站起来说:“好,就这样定了!要是上级有人追究,咱就按这个口径回答!”
张春海便召开各乡镇一把手电话会,以在校学生人数将任务分配给各乡镇,同
时还强调务必于某月某日前完成,否则,就地免职。各乡镇自然也如法泡制,又将
任务夯到了各个学校,最后学校又夯到了各个班。这办法倒也真灵验,三天内,全
县就收购皮棉两万多担,这更增加了张春海的信心。
但是,老支书的死,很快传到了袁书记耳朵里。他离开医院,赶回平原县来了。
袁书记住院两个多月了。他只在医院办了个住院手续,便回家里休息去了。其
实他也没在家里闲着,他是在忙自己的调动。这次市直机关调整领导班子,空缺下
来不少名额。袁书记想回市里,找个肥缺儿,打发自己的晚年。他找了几次组织部
长,那部长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给你安排,你想去哪个单位随你挑!”袁书
记是个书呆子,平时他只知道人家求他办事要送礼,却没想到自己求更高的领导办
事也要送礼,且要送得比别人多得多。他一等二等没信息,最后才睡醒了似的,给
组织部长送了一个红包,可惜为时已晚,好差使早叫人家抢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
几个清水衙门,既没权,又没钱。袁书记权衡利弊,觉得还没有在县里干着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