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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白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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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出一个女孩,并簇拥着她走上前来。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梳着两条大拇指粗的小辫,健康的黑红的脸蛋上长
着很浅的雀斑,媚气的一双眼睛狡黠地眯着,她故意板着脸,咬着嘴角。紧跟着她
的是一个头发发黄的女孩,干瘦的两条细腿,穿着肮脏的红碎花的布衫,凝着眉,
也故意咬着嘴角,其他几个男女学生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生动。他们压抑着快活的心
情,围住了懵懵懂懂的陆朝臣。
    

    他们小声地催促前面的女孩。
    “陶小米,说话呀!”
    “陶小米,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肾
    被叫做陶小米的小女孩咳了一声,两只手背到后面,她忽然大喊一声:“低头!”
    脸盆一下子掉在地上,陆朝臣一哆嗦,本能地弯下腰,并习惯地摘下帽子,露
出颗葫芦一样的光头。
    哄,孩子们带着恶作剧的满足跑散了,边跑边互相推搡着大笑,他们实在没想
到这次的效果会如此之好,出人意料。这天上午,他们唬过两个进城的农民和一个
老太太,他们愣一下就泼口大骂。
    跑出十几米远,那个陶小米站住了,并且拉住了碎花衫子的女孩,低声说了两
句。碎花衫子的女孩扭捏了两下,陶小米推开她,独自向陆朝臣走去。
    陆朝臣觉得自己此时正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四周是拉着电网的摇着衰草的高
墙。他孤立无助,绝望地看着黑洞洞的天空,几声撕心裂肺的犬吠,使他在最后的
关头;放弃了越狱或自杀的念头。后来他回忆,当时模模糊糊地想到的就是榆树镇
人冷冷的目光和愤怒的声音。
    眼前的胖老头满脸悲戚透着温怒。女孩略一犹豫,还是放开胆子问了一句:
“你不认识路吧?你去哪?我告诉你。”
    陆朝臣苦涩地摇摇头,“花子胡同。”他说,“我要去花子胡同。”
    “那地方早就不叫花子胡同了,现在叫专政路,”叫陶小米的女孩指指向左拐
去的一条土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到头往左拐,再往西走,拐过弯能看见一
个花坛,一排白榆树,那前面就是专政路。”
    陆朝臣接过女孩送上的脸盆,冷冷地点点头,向那条土路拐去。走出一段,发
现女孩仍跟着他。
    女孩说:“你是外地人吗?”
    “不是。”陆朝臣羞愧而恼怒地说,“我小时候就住这。”
    “你离开很多年了吗?”
    “三十年。”陆朝臣说,“我走了三十年。”
    这天上午,专政路一幢快要倒塌的房子终于等回了它的旧主人。这处房子二十
多年没有倒的原因是它接待过一拨拨逃荒的人和外地的手艺人。他们由当地好心肠
的人指点,到这里落脚,有的住上两天,有的住上一年半载,住长一些的人进行过
简单的修缮,抹一遍土墙,或苫几把草。
    陆朝臣回到专政路,很快便引起了波动。在专政路居住十年以上的住户没人不
知道陆朝臣,这个多少带有一点传奇色彩的人曾给花子胡同带来过莫大的荣耀,也
为后来的专政路抹了黑。然而陆朝臣一直生活在认识他的人的记忆中,活在年轻人
听到的描述中。这样一个人突然回到镇上,引起关注确在情理之中。
    陆朝臣沉重的脚步终于踏上了凸凹不平的石子路上,他大汗淋漓,一脸不自然
的笑容。从东往西,走过一千二百米的专政路。
    陆朝臣热切的眼神像两个乒乓球弹来跳去,他渴望和人们交流,渴望人们问候
他。这时候,只要有人热情地看他一眼,他也会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的口袋里
放好了准备散发的两盒纸烟,他设计了好几种敬烟的动作。只有一个疯子,在他东
张西望的时候,猛地就站在了他的身边。疯子也没和他说一句话,疯子目光痴呆,
眼眉可笑地拧着,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眼光却在路面上扫来扫去,专政路躲在门后
和站在院子里的人们都目睹了陆朝臣的尴尬。
    酒疯子到底向陆朝臣打了招呼,他说:“你躲开那儿,老子让你躲开,你听见
没有?”疯子眼睛一瞬间掠过惊喜,说完他不顾一切地扑到陆朝臣的脚下,狗一样
地唤了起来。陆朝臣闪开身,天气闷热,他已汗流泱背。天不知何时阴了,专政路
被云影掠过。云越压越低。陆朝臣坚持着挺直身子,他听见了自己身上骨节被挤压
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个中年人终于按捺不住走了上来,他们眼睛看着陆朝臣,话却说给疯子:
“酒疯子,你要找屎吃吗?酒疯子,再胡闹砸碎你的酒壶,让大火烧死你。”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酒疯子跳了起来,没命地窜出去了,跑出老远。陆朝臣
忽然听见他大喊:“我选好井位喽——我选中井位喽……”。
    毛骨悚然的叫声中,陆朝臣又挪开了艰难的脚步。他呼吸困难,如芒在背。刚
刚踏入榆树镇的遭际,他知道是孩子们在恶作剧,那么现在专政路看他的目光使他
悚然心惊,又觉无地自容。
    隋朝臣开始修补他的房子。山墙倾斜了,房顶露了天,老鼠肆无忌惮地在墙角
打洞,甚至把窝筑在炕沿底下。他一共打死了两窝老鼠,一铁锹撮出去七只肉乎乎
粉嘟嘟的还没长毛的小老鼠。连日阴雨绵绵,蟾蜍从门槛底下爬进屋子,蟾蜍的尿
味使老屋的臊气更加浓郁,窗台上长了点点的黑绿色霉斑。阴雨给他带来了极大的
不便,但他仍然坚持在蛙声中顶着雨干活。
    而断断续续地下了五六天,在此期间,旧日的相识一个个雨后的蘑菇一样冒了
出来。当年的箍捅匠老指真的老了,那么刚强的一条莽汉如今拄着一根棍子,行走
在三个儿子家轮流入伙。田画匠虽然死掉了,但他和那个外地拾荒女人却生下了三
个小脑袋人,起名就叫大二三。大二三每天嘻笑不止,光着屁股,流着涎水在街上
走。他们的奶奶田小脚还活着,穿着肮脏的黑袄,每天都小脚趔趄地在街口叫骂她
的三个不成材的孙子。还有白紫秀、吴云朋,他们原来是张记杂货店的小伙计,现
在是镇酒厂的厂长和会计。总之,专政路四十岁以上的人大多仍和陆朝臣相识,新
住户并没有几家。一户姓于的人家来自武汉,还有两户回族,男的平日总是戴一顶
白帽子,女的眼睛有点发蓝,看上去有点新疆人血统。给陆朝臣印象最深的还有年
近五十却仍朝气勃勃的罗云。陆朝臣离开榆树镇是在罗云走后的第五个年头。当年
崔家的团圆媳妇罗云毅然离家出走当了八路,在榆树镇曾经轰动一时。在这个春季
连绵的雨天,每次看见胸前挂满勋章的罗云走在街上,陆朝臣就全身发疟疾一样地
抖,心境十分狼狈。
    在那个湿漉漉的雨季,专政路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接到了陆朝臣用小学生的田字
格写就的请柬,没有机心的大二三炫耀地啃着大个的白面饼,一边吃一边把一张张
请柬送到人们的手中。他们还含糊不清地大声嚷着:“吃,吃,要吃啦!”
    他们说:“肉汤,都去喝肉汤啊!”
    陆朝臣请客的日子定在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头天晚上,从陆家弥漫出来的
肉汤的香味就在专政路上游荡了。这天晚上,收到陆朝臣请帖的人家都拿着那张田
字格辗转反侧,他们的确遇到了难题。许多扇窗户被推开了,清新的空气涌进室内,
湿凉的夜露无声地落在陆朝臣从日杂商店租来的一摞摞蓝边的粗瓷碗上,也落在许
多人的心头。人们一边用心抵御着好闻的肉香,一边思考着婉言谢绝的办法。
    一九七三年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专政路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干了一件极其相
似的事。凡接到请帖的人家,有孩子的打发孩子来了,没有孩子的,老年人到了。
也有当家人亲自上门的,他们送来各种生活用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他们的脸上都是
简单的笑容,他们对陆朝臣回到榆树镇纷纷表示欢迎,并热情地表达了谢意,“领
情了,领情了。”他们说,“何必这样破费呢。”把东西送到以后,好像是怕抵挡
不住肉汤的诱惑,他们都急匆匆地走出去了。没来赴宴,人们有各种各样的借口,
理由最充分的是加班,人们对工作都表现了最大的热情。
    这个上午,人们看见陆朝臣僵硬地笑着,他一副厨师打扮,手里拎着一把勺子,
就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面。他的风泪眼难看地眯缝着。后来他不再站在那,他坐下
来亲自陪客。来陆家喝肉汤的只有田家的孙子大二三,洒疯子,还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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