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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的声音。她站在那儿,让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她没看见什么,因为什么也没有。
她推开第三个门之前,她有种预感:第三个房间有人。
她被绊倒了。头很重地碰到了硬东西上,眼前立刻出现了许许多多闪烁不停的小星星。她看着它们忽远忽近,像睡着了一样失去了知觉。
她醒过来的时候胸闷极了,她想呕吐。她竭力翻身,身体被压住了,她摸到一个硕大的头颅压在她胸上。也许是她的触摸恢复了另一个人的本能。她觉得那个硕大的头颅随着一阵蠕动更加逼近她的脸。首先是味道不对,她几乎被窒息了。她转过头吐到地上。她庆幸自己刚刚剪短了头发,她受不了头发沾上股东西。她似乎看见了那只手朝她的脸伸过来,她轻轻躲闪,那只手触进了她的呕吐物里,她听见了那微微的声音,顿时,她充满信心。
她在做女孩儿的年龄做了女人,因为她倒霉吧,因为没有阿爸阿妈。只是在这时候她不想抱怨,她知道她有能力不让自己遭第二次罪,以往的所有经验让她在一个瞬间里决定叫那些不该发生的事不发生。她不能让自己恨自己。
她动手了,她伴随着那声短促的叫喊站了起来。
在她离开这个房间的途中,那只从呕吐物里挪出来的手扯住了她的裤子。那只手在她的大腿外侧像一把绝望的钳子。她习惯地张开手臂,为了不致摔倒,跌进那堆呕吐物中。而那个发亮的硬东西就是在这时候被她提进手里的,仿佛有人在暗处关注着这一切。她认定自己做对了一切。她像抚摸一张可爱的脸一样抚摸润滑的酒瓶,在那只手第二次用力,她的裤子发出撕裂声的时候她又动手了。
绿色的玻璃碎片或者是白色的玻璃碎片像落雪一样飘过那双深深凹下去的眼睛。那双深深凹下去的眼睛像美丽的泉眼泪泪地流涌着。真的这样么?也许不。她是把酒瓶砸在额头上的,尽管她记不清那额头的形状和特点,因为总是有太多的头发簇拥在那儿。她觉得不重要了。让所有愿意变化的东'西在这片黑暗里变吧。她觉得不重要了。
她轻巧地用衣袖擦掉滞留在嘴边的污迹,这是她在这片黑暗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出所有的门,在白茫茫的太阳下想着那双深深凹下去的眼睛,它们那么美丽那么混浊那么闪烁,它们意味着什么?太阳多好太阳从来都没这样好过太阳真是太好了只有太阳这么好。
〃巴妮,你每次去找我怎么弄出的声音?你从不敲门,那声音又沉又闷。〃
旧妮,我也许就要离开了,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是你的朋友。你让我看了你的那个伤疤。你说你是不会让别人看的。我摸它们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做了朋友。
〃我用屁股撞门。我屁股上有很多肉。〃
紫杉笑了,巴妮也笑了。紫杉再也想不起来另一个话题能使自己开心,也使巴妮愉快。她隐约知道她会走的。
〃巴妮,那天晚上从我们家吃完饼出城去的那地方是哪儿?那天风真大,回来我就感冒了。荒草滩头上的石头房子好怪哟。〃
〃那是坟地,房子是看坟人住的。〃
〃在这儿怎么会有坟地?〃
〃是烈士陵园。我以前去过好几次,老师每年都让去。〃
〃可是巴妮,那幢石头房子明明有楼梯是个两层的,楼下怎么没窗户?〃
〃不知道。〃
〃你认识看坟人吗?他是不是特别矮?你忘了楼梯上的那个小门那么矮,门口蹲的也不是狗。你记得吧,门口蹲着一只山羊。你上去摸它时它还'咋'地叫了一声。你以前去也是山羊吗?〃
〃不知道。〃
〃可后来你进去了。你出来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跟你回家。你阿妈在里面吗?〃
〃我没进去,那里面没人。〃
〃可有灯光。〃
〃我没进去。我趴着往下看了看。〃
〃往下看?下面没有窗户,灯光在楼上窗户里。〃
〃这有什么,灯挂在房顶,窗户在上面太阳也能照进去,家家户户都这样,人在下面。〃
〃会不会还有?〃
〃没有。〃
〃你阿妈到那儿去干什么?〃
〃她不在。阿爸说我没有阿妈。〃
'哦见过你阿妈,有一次她在你的晒台上大声哭。〃
〃我阿爸说我没有阿妈,她疯了,她会掐死你的。〃
巴妮弯屈着手指朝紫杉伸过来。紫杉抓住她的手腕,把它们紧紧握在一起。巴妮瞪大眼睛。
〃太疼了。〃
紫杉依旧握住它们,并且不断用力。
〃你是鬼。〃
巴妮再一次大喊起来。紫杉放开巴妮转身离开了。
(她似乎稍稍懂了一些从前一直不懂一直让她心烦的事情。她是相信巴妮那丝毫没有发育的乳房,进而才相信巴妮是个孩子。孩子不懂或是懂她要弄清楚的事都可以,至少有一件事是从那儿开始又回到那儿的,那就是巴妮的伤疤开始了友情也结束了它。)
〃你是短头发鬼。〃
紫杉心平气和地微笑了。(哥哥是白脸鬼,我是短头发鬼,巴妮要告诉我她也是一个有伤疤的鬼,一切都像童话那样美丽。)
紫杉回到家里。当她发现哥哥逼近她要亲吻时,才想起通知书,她在外面耽搁得太久,那张纸在她手里变得很轻。仿佛这是很久以前的事。
她把通知书放到桌上,她第一次抱住他,让自己在他怀里很温柔地停留一段时间,好像她做女人的生涯是从这一刻真正开始的。
〃决定去吗?〃
她再一次想起太阳。她来到外面,闭上眼睛,太阳在另一个世界里留下一片光。她尽情地享受它们,觉得惬意。
在那个红光闪烁的世界里,她想着她要说的话,该怎样对站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说她已经决定走了,绝不会留下来。因为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法走进,永远也走不进。
她睁开眼睛,让围拢她几年的白墙把眼刺疼,等它们流出泪来,然后擦干。她笑话自己刚才那些不实际的念头。在她掏手绢的时候她意识到眼下她最该做的一件事是对站在她身后深情瞩望她背影的那个男人说——他们的缘分到此了了。